徘徊殿_朕的司寝女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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徘徊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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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有一件翡翠琉璃貔貅辟邪兽,通身约有一尺之高,玉色莹润油亮,晶莹剔透,也是天下难寻的宝贝。

  皇帝负手一样样扫过,点头道:“多劳皇祖母费心,朕得替天下的百姓们多谢您。您为国慷慨解囊,不惜掏出这么多宝贝来,是天下命妇们的典范。”

  太皇太后笑呵呵道:“那里?哀家都说过多少回了,这全是宝珠想出来的法子,你要谢,就得谢宝珠。她别的好处哀家就不夸了,身子骨儿总是硬朗的,心性也豁达,不会三天两头上吊寻短见,是不是?”

  这是挖苦李灵芸那一回上吊寻短见了。

  李灵芸被挤在外围,伸长了脖子也只能看到皇帝头顶那紫金冠那枚晶莹剔透的红珍珠。再被太皇太后当众挤兑上一回,暗暗咬牙,此时较劲的,已不是尊卑,而是生死。输的那一个,必须得死。

  从太液仙境出来,皇帝摒退众人,带着他的小女官沿太液池畔漫步。

  陆敏心里有件事情,一直在盘算如何开口,所以许久无声。

  路过徘徊殿时,皇帝一声笑,忽而道:“你可知道,上辈子这处宫殿,为何朕会命人改名徘徊?”

  陆敏回头去看,朱红色的宫墙外一丛丛,皆是玫瑰的枯枝。她道:“因为玫瑰又称徘徊花,所以称徘徊殿?”

  皇帝摇头苦笑:“并非。只是多少回,朕就在这殿外徘徊,却从未敢鼓起勇气进去,所以才叫它徘徊殿。这一处,于朕来说,是整座皇宫里最温暖惬意,也最舒适的地方。所以朕才把它给了你,希望你能温暖惬意的住在里头。

  小时候,朕被带往明德殿,每每夜里总是偷跑回来,就躲在这儿,看我母妃在后面那假山石上吹箫。

  成年后,你住在里头,朕每夜仍是站在这一处,偶尔见你上那假山石,坐在那块顽石上,一座就是半日。朕那时想,你大约是在思念你的家人,或者亡夫。”

  陆敏苦笑:“上辈子萧妃敛尸之后,奴婢曾听尚宫们提及,说萧妃娘娘死状凄惨,血染大殿,横梁上处处鲜血指痕,只怕她的冤魂不会消散,会永远居于蔷蘼殿。

  奴婢在里面十年,不到深夜不敢闭眼,总怕她的冤魂要来索命,生不如死。”

  皇帝止步,不可置信的望着陆敏:“所以,你在里面是煎熬了十年?”

  陆敏点头,走了良久,抬眉一笑:“都过去了。”

  一双小鹿眼儿雾蒙蒙的,笑中含着多少苦涩,宛如重捶撞在赵穆胸口。

  汝之砒/霜,吾之蜜糖。又是这个道理,看来上辈子他大错特错了。

  他心里的那座大殿,里面沉载着母爱,温馨暖和,因为有萧氏在,是他的家与归处。但她心里的那座大殿,却是满墙满柱的鲜血淋漓,是冤魂游荡的鬼屋。

  她上辈子在一座鬼屋里隐忍了十年,重生回来再睁开眼睛,不记他的恶,只记他的情,义无反顾跑来帮他。他却像是猎人追赶惊兔一般,将她逼入皇宫,斩断所有退路,叫她无处可逃。

  陆敏不想翻陈年旧痛,却趁着皇帝这千载难遇的羞愧,提了件早就想说却无法开口的事儿:“豫亲王这些日子几番入宫,不是脸上带伤,就是眼圈泛青,奴婢不敢妄断,但总觉得打人的该是傅图。

  若他违了国法,皇上该以国法论处,但看不顺眼就遣心腹去揍上一回,傅图这事儿做的不地道。”

  明面上是傅图揍人,但背地里指使傅图的,肯定是皇帝。

  皇帝往前走了几步,停在朱镜殿的廊庑下,侧首,眸色沉沉:“麻姑,他一直不尊重你,这让朕很愤怒,也很厌恶。”他承认是他派傅图打的。

  陆敏有些生气:“前世不过一场梦,他或者有点卑鄙心思,总玩不过你。我与他是成过亲,也做过夫妻,但此生统共说的话,加起来也不过十句。

  上一回我是想借助他逃离京城来着,可那是因为叫你带的没办法,只好与狐谋皮,但那不代表我喜欢他,或者爱他。我仍厌恶他,鄙视他,非但如此,看到李灵芸当众拒婚于他,我心里觉得解气无比。

  但他两生都是失败者,上辈子谋划半生,叫你的手下一剑送了性命,钉死在一张椅子上。这辈子蝇蝇苟苟,也不过在你眼皮子底下乱跳的小丑。

  就为这个,难道你要活活打死兄弟?”

  头一回与陆敏成夫妻之合。

  皇帝出门之后纵马在整个长安城里乱窜,三更半夜惊的处处坊禁被掀起,每到之处,惊的夜狗乱吠,坊卫们火把高举,照的整个长安城亮如白昼,那本该睡大觉的公鸡以为天亮,打鸣叫起许多沉睡中的人来,于是整个长安城,比平日早醒了整整两个时辰。

  经过豫王府的时候,皇帝忽而勒蹄顿住。

  上辈子,他连赵稷的面都没见,就命人将他杀死在麟德殿。但相比于上辈子的愤怒,在经过昨夜一回之后,他更多的是替上辈子的陆敏不值。

  她把自己最珍贵的东西给了他,还将李灵芸的孩子认在自己名下,认认真真做个贤良大度的太子妃。

  他回报她的,却是明面上捧着她,却与李灵芸两个两相苟合,想在最终称帝之后,废她的太子妃之位,奉李灵芸为皇后。

  那天真少女一腔真心的托付,比不上帝王之位的诱惑。他当她是举世难得的珍宝,他却肆意玩弄,践踏,而且卑鄙下作,将她当作登上帝位的台阶,却连半份脏腑都没有,不过一个寻常兵卒一剑捅过去,便被钉死在把椅子上。

  可恶又可恨,如只癞皮狗。

  赵穆越想越气,遂使着傅图三更半夜进豫王府,又给揍了一通。

  皇帝依旧怒不可遏:“他一直在挑战朕的底线,朕也一直在寻找机会杀他,显然那一天不会太远,这辈子,朕不会叫他活的比上辈子更久。”

  所以赵稷寻到塔娜后,他便顺势让赵稷养着塔娜,做为助罪的苗头,不过是想寻个机会杀赵稷而已。

  陆敏劝道:“重新回来这几年,我也瞧出来了,若谁存心想要找死,任何人都救不了他。但是兴起就派人打一回的事情,奴婢劝皇上一句,您别再做了。

  如今宫里多少人,上辈子都给我给过冷眼,难道我此时忆起来,上前就给她两拳,说,这是上辈子你欠我的?”

  虽然说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但仇恨是上辈子的,这辈子还没有过交集,也没有过纠葛,平白去打人杀人,与疯子何异?

  皇帝默了片刻,牵过小女官的手,依旧在缓缓漫步,夕阳下一高一低,秀条条的身影慢慢走远。

  皇帝美其名曰替她司寝,整整拘着陆敏在麟德殿住了将近一月。

  直到昨夜来了月信,她才能搬回宫女房喘口气儿。

  她在宫女房的屋子,倒是间敞亮的大屋,但是恰恰因为敞亮,四处窜风,进屋子不过一刻钟,抹把桌子的功夫,陆敏已冻流下两串清鼻涕来。

  但常言云,金窝银窝也不比自己的狗窝。虽又冷又四处窜风,躺着也比皇帝的寝室要舒服许多。

  陆敏才躺下,外面便有人敲门。开门一看,总管大太监李禄一身朱袍,头戴乌色镶翠玉的软幞,笑的两眉弯弯,就在门外站着。

  他后面还跟着七八个小内侍,进门更忙和了起来。卸窗扇,糊窗纱,生炭炉,架熏笼,另有铺地毯的,挂壁纱的,这竟是要替她收拾屋子。

  陆敏跟着李禄出了宫女房,沿房后面那一溜水的瓦脊走着,劝道:“我不过偶尔回来住两夜,你如此大张旗鼓的摆弄,别的姑姑们心里不服,传出去,不是要叫皇帝的大臣们骂我轻狂吗?

  能不能叫他们走,别弄这些?“”

  李禄胸膛挺挺,一脸的笑:“不说一夜,便是一个时辰,你也是在里头苦熬。咱们内侍省一年有开支的例银,我与各殿几位少监商量了一下,全挪了出来,给满宫的宫婢们架炭炉,铺毯子。

  所以,千万别以为这是给你单一份儿的,不信你去问问,那一殿的宫女如今不是这个待遇。”

  陆敏道:“若是许善,那内侍省的例银,就是他的私银,再不肯往外漏一分的。”

  李禄止步,冷笑:“所以他算不得是个男人!”其实他净了身,也不算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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