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报_朕的司寝女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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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完,他又一笑,抚过她垂在两侧的长发,轻拍了拍她的肩道:“趁着这个机会,多捞一点,等嫁给朕的时候,你就是个小富婆了。”

  目送赵穆出门,陆敏气了个仰跌,过了半晌,将那银票悉数卷好,塞进抽屉里,锁了个严严实实。

  再过半个月,皇家正式行采聘之礼,香车宝马齐备,六司尚宫齐出,将李灵芸和余宝珠两位贵女,迎进了宫廷。

  在皇帝正式面见之前,因身份未定,她们被称之为良女,住在太液仙境,太皇太后的后殿之中。先由尚宫嬷嬷们教授宫中礼仪,以及事君的闺中秘事,直到皇帝为两位贵女正名,定后妃之位。

  陆敏和郭旭去接李灵芸,彩琴和许善去接余宝珠。

  到了李府,五短身材的三司使李密笑的满脸炸裂,像只熟透了的甜瓜一样。见面礼,自然是先给陆敏和郭旭一笔壮身银子,接着,才迎他们入内。

  郭旭还是东宫时候的规矩,不敢接交百官,也不敢拿百官的银子,生怕因为自已身子不正,让大臣们攻击皇帝。既他不收,陆敏自然也不肯收。

  李密急的满脸冒汗,转身又去给马车夫塞银子了。马车夫得了银子,一路上鞭子直往马背上抽,将个满身珠宝,妆扮成宝塔一般的李灵芸载到宫门上时,颠的满身珠宝都掉了一地,妆也花了头也乱了,扶至左银台门上时,满头的珠子乱掉,倒是便宜了身后随行的宫婢们。

  但这也有好处,她比余宝珠整整早到了一刻钟。进门有先后,一般来说,先入宫的为大,李灵芸占了先机,将自己的好闺蜜余宝珠远远摔在了身后。

  余宝珠气的直咬牙,但转念一想,太皇太后是自己的外祖母,她李灵芸占了先机又如何,还有三天的时间,有这三天,她足以把李灵芸整到连皇帝的面都见不了。

  回到麟德殿时,赵穆还在前殿议政。陆敏清扫过香炉,燃好香片,便掩上门,悄悄溜进了后宫。

  明天便是秋后问斩之期,陆敏悄悄翻过刑部呈上来的折子,赵穆格外朱笔加了陆轻歌的名字进去,所以应当是要被带出宫,到午门外与重刑犯们一同问斩的。

  他既承诺过要她临死之前见一面塔娜,那应当是已经把塔娜带来了。

  所以陆敏托贤宜找了个小道姑,趁着满宫里皆在为皇帝大婚而忙碌时,要进去悄悄见陆轻歌一回。

  为了能逃过玉真长公主的耳目,贤宜的母亲刘太妃在前殿陪玉真长公主聊天,陆敏是从后面悄悄进的长春观,从最后一进小姑子们倒香灰,出恭的后门上进去,一路溜入地宫,还是当初关押陆轻歌的那个地方。

  渡陆敏进去的小道姑,陆敏也认得。她叫烟云,刚入玉真长公主门下的时候,也不过七八岁,相貌生的很甜美。陆轻歌虽然心狠手辣,但待刚入宫的小婢女们却很好。

  当初这小丫头因为手脚马虎做不得宫婢,整日叫前辈姑姑呵斥,寒冬腊月跪墙角险险冻死,是陆轻歌救了她,将她送进长春观为姑子,才能留下一条命来。

  如今的烟云长成了个美貌娇艳的小道姑,性子清冷,但心善慈悯。

  俗语说的好,斗米养恩,担米养仇。陆轻歌刚入长春观那半个多月,受尽宫妃们的凌辱,每每有那位宫妃派人来打过她,总是烟云悄悄儿的替她滚鸡蛋,擦拭身体上的瘀伤,细心呵护照料她,她才能苟延残喘,活到如今。

  烟云见陆敏塞给自己几张银票,还全是百两的大额,从中抽了一张道:“陆娘娘待我的恩情,不是银子能换来的。

  我只拿一张,换成贡品替她押在王母娘娘灵前,求王母帮她消除今生的孽障就好,剩下的你拿走,别拿你世俗的银子污了我的眼。”

  说着,俩人推门进了拘禁陆轻歌的那间地牢。

  那股淡淡的潮气还未消散,清清一股皂荚香气压不住的,是隐隐的污秽之臭。

  烟云低叹了一声道:“她如今非但认不得人,抓着我整日叫塔娜,便是屎尿也忘了地方,总是乱拉乱尿,但凡注意不到就要弄脏屋子,当然,衣服也就……”

  陆轻歌穿着一件宽大道袍,双手揽膝坐在墙角,四个月的时间,她瘦成了一具骷髅,曾经那惊心动魄,看一眼就要被摄魂的美貌荡然无从。

  苍白,干瘦,十指覆了层皮,青筋毕露,干枯的嘴皮抿着,那个唇形,竟然像个八十老妪一般。她这样子,瞧着确实随时都会断气。

  陆敏一颗心仿如被重捶砸过,险险倒地不起。她跪在陆轻歌面前,柔声叫道:“姑母!”

  陆轻歌抬起头,眼中再无往日的清流,混浊,无神,呆滞。

  但她认得陆敏,双手掬过陆敏的脸,哭道:“这是我的小麻姑,你不知道我等了你多久。这屋子它没有白天黑夜,我不知道太阳什么时候升起,又什么时候落下,我觉得自己过了好几辈子那么长,我一直在等你杀赵穆,带我出去,可你一直没有来。

  你丢下我了的对不对?是因为姑母那里做的不对吗?还是那个不开眼的狗奴才又想杀你?告诉姑母,姑母会统统杀了他们。

  麻姑,你不能扔下我,你不知道我在宫里有多寂寞,我想念你,相念塔娜,我不想呆在这儿,你带我走,好不好?”

  她慌慌张张,语无伦次,说着说着抽抽噎噎哭了起来:“我的小塔娜,离开的时候才会叫娘,十多年了,我再也没有见过她。我日思夜念,唯有搂着你的时候,才想好过一点,你不要再离开我好不好?

  等这大齐的江山乱了,无主了,烈勒入京的时候,他会带着塔娜一起回来,我要看着你们俩都风风光光,胜过世间所有的女人,我才高兴。”

  她身上那件袍子,竟然是湿的。陆敏抬头问烟云:“为何不给她一件干衣服,这湿衣服如何能穿着?”

  烟云道:“整日阴雨,她又拉又尿的,洗都洗不及,那里还有干衣服可穿?”

  陆轻歌将陆敏揽的紧紧的,生怕她逃脱一样,一会儿又开始拍她:“我的麻姑最乖了,快躺在姑母的怀里好好睡觉,咱不出宫,不回家,好不好?”

  她这种不正常的,控制着陆敏让她发疯的爱,是失去女儿之后万般焦躁下的补偿。

  还是烟云更习惯照顾,推着陆敏道:“你是御前伺候的人,一会儿若是皇帝问起你来,必然要查,你还是快走吧。”

  两人正说着,门外一阵脚步声,是有人来了。

  烟云也是担着风险的,一把将陆敏推到床下,悄声道:“像是我们观主的声音,你快躲起来,待我应付走她了,你再出来。”

  陆敏顺势就躲到了床底下。

  来人并非玉真长公主,是个男子,一双大脚,脏兮兮的皂靴,除此之外,还有一双粉色的鹿皮小靴子,蹦蹦跳跳走了进来,仅凭那双小靴子,可以断定是个小女孩儿。

  那男人说话了,竟然是傅图。他叫道:“陆娘娘!”

  烟云道:“傅小将军,陆娘娘早已经疯了,你有什么话就跟我说,凡事我代她答就好。”

  傅图站了片刻,单膝跪地,拉了拉身边的小女孩:“这就是你想见的塔娜,陆将军单枪匹马,从火州城将她带回来了,皇上特地叫我带给你看一眼。”

  陆轻歌抬起头,面前是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脸儿圆圆,一双眼睛有深深的双眼皮儿,脸上微微的笑意,恍惚是当年从太液池中赤足走来的小陆敏。

  她咧嘴一笑:“这是我的小麻姑!”

  千辛万苦,塔娜倒是来了,可陆轻歌已经疯了,相见不相识,她这辈子也见不到她的塔娜了。

  果报不会放过任何人,到如今,世间即地狱,陆轻歌还未死,其实已经在地狱里了。

  傅图欲拉塔娜下跪,塔娜撇了撇嘴,轻声问道:“傅哥哥,她是谁?”

  傅图忽而郑重其事磕了三个头,起身道:“娘娘保重吧!”

  就这样,果真只是一眼,他就把小塔娜给带走了。

  小塔娜在烈勒王府中的身份,是表姑娘。

  因为融合了中原血统,她生的不及火州女子凌厉,更多一份中原姑娘的温婉,性子也更和善。就跟当年在皇宫里被陆轻歌纵上天的陆敏一样,烈勒给予她多少爱,府中别人自然要给她多少冷眼。

  而且烈勒一直告诉她,她的亲娘是火州最美的姑娘,因为中原皇帝垂涎她的美貌,将她强抢入大齐皇廷为妃,自己这些年苦心经营,与大齐开战,恰是为了要把她娘从大齐皇宫那个大火炕里解救出来。

  塔娜自幼听惯这种话,一直眼儿巴巴盼望着被中原皇帝夺走的亲娘,希望在烈勒战败大齐后,能把亲娘给夺回来。

  也因为这层关系,陆高峰单枪匹马到火州后,一说明来意,小塔娜连想都没想,也没跟烈勒打招呼,跃上马背就跟着陆高峰来中原了。

  来路上,陆高峰讲了许多她的亲娘生的如何美貌,又如何温柔可亲。小塔娜怀着满满的希望而来,当然没把墙角那个干枯的老太太放在眼里。她跟着傅图蹦蹦跳跳出门,攀上傅图的手臂问道:“傅哥哥,我娘她究竟在那里?”

  再回头看一眼缩在角落里的那个老妪,像只溺过水才被捞出来的小鸡一样,混身湿淋淋,还不停轻轻颤着,小塔娜又撇了撇嘴:“方才那个老妇有些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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