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长相望02_一念三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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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长相望02

  刚出冷宫那阵儿,我曾生了一场大病。大皇兄为我寻了株桃树栽在天华宫。据说这株桃树乃天上的蟠桃大仙所化,很有点吉利。此后,二皇兄便每日拽我去那桃树下站站,说要将我这一身晦气化解一二。

  我自此得出“桃花树下站,阳光也灿烂”的结论。

  许是因为昨儿没在桃树下站够时辰,到了今日,我便倒了大霉。

  躲在一方屏风后,我遥遥瞧见刘世涛乌漆麻黑的印堂。大清早的时候,他为了跟我退亲,很勤快地在九乾城外磕了百来个响头。得到见了大皇兄,又往地上猛砸数十下。

  大皇兄唯恐我间接闹出人命,非但给刘世涛赐了坐,还找来二哥危言耸听。

  此刻,刘才子略缓过神来,悲切地道“事实便是如此了,臣要与昌平公主退婚,并非因为公主不好,而是臣、是臣已有了心上人。”

  二哥兴致勃勃地凑上去“是哪家姑娘如此高风亮节,竟不惧昌平的淫威”

  “这个”刘世涛脸色一白,“这个臣不能说。”

  我悄无声息地将他望着,私以为刘世涛的这番言辞纯属扯淡。早在半月前,他的底细便被我摸查干净。据闻刘才子的情史一清二白,连根狗尾巴草都不曾招惹过。

  想必我大哥也看出这是刘世涛设得一个骗局,沉默了一会儿,命人将他轰了出去。

  我绕出屏风,大皇兄一边挽袖提笔,一边慢条斯理道“听说你昨儿个出宫走动了走动嗯,你这一趟走得甚好,给朕走省了一桩烦心事。”

  我凑过去帮他研磨,竖起耳朵听他的烦心事。

  大哥笑道“你这门亲事八成被你搅黄了,赶巧朕也改了主意,不预备再将你嫁给刘世涛,黄得挺好。”一顿,又说,“你且去吧,姻缘强求不来,是你的,终归会是你的。”

  回了天华宫,我坐立难安。到了下午,二哥来找我唠嗑,循例将吏部礼部一干官员数落一番,又捡选出尚书董呆子重点谩骂。唾沫星子横飞了大半个时辰,他长叹一声“先头我补了个回笼觉,梦到小时候,父皇带咱仨去游湖。后来船沉了,父皇独将大皇兄领走了,至于我们两个废物,便在水里泡着。”

  他这个梦虽荒唐,却于我心有戚戚。我与两个皇兄同系母后所出,可我跟二哥半点没沾着大哥的真龙天子气,二十年也没混出人样。

  我忍不住与他交心“方才我在子归殿帮大皇兄研磨,无意扫了他面前的纸张两眼,更加无意地瞄到了昌平公主几个大字,更更更无意地发现那纸张乃是一封密信。我斗胆猜想,大哥是瞧不惯我这般混日子,要开始整治我了。”

  二哥听了这话,先一愣,再一乐“你不知道”

  我呆然“知道啥”

  二哥搓着手,很是兴奋“没想到啊,没想到我三生有幸,竟能亲口告知你这个噩耗。”他咽了口唾沫润喉咙,眼神亮得能点着,“于闲止,你可还记得”

  我傻了。

  “三年前,父皇预备着将你嫁给于闲止不是当时因你死活不愿,这事儿合该这么算了。可我前一阵儿听说,于闲止这三年来并未娶妻纳妾,赶巧这几日,他又来了京城。皇兄与我一合计,觉得这些年来你姻缘坎坷,如此多桩姻亲,唯有于闲止一人没说过不愿意三个字,故而大皇兄打算去信一封,问他还愿不愿意跟你凑合。”

  我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好半晌才憋出一句话“可、可你们一直晓得,我不大愿意,不大愿意嫁给他。”

  二哥亲厚地握住我的手,温柔地摸了摸我的头“诚然我晓得你这个心思,但我始终觉得,那是因为你的脑袋被驴踢了。”

  当日夜,我唏嘘了一宿,辗转了一宿,深以为天可诛,地可灭,但我切切不可嫁给于闲止。按下他与慕央的过节暂且不表,单说于家祖祖辈辈的营生便很不厚道随国虽大,但最繁华处却不是京城,而是于闲止辖下的远南藩地。是以我若嫁去,山高皇帝远,一旦发生事端,便不能摆出架子威吓一二。

  我生平历经坎坷无数,如今的局面还不算没有退路,尚有刘世涛这一人才可以回收利用。

  第二日晨,我风驰电掣地出了宫。一路辗转摸到刘府,却碰了一个软钉子刘才子不在,他又焕发着生命力,到九乾城外磕头去了。我心急如焚,又风驰电掣地赶往丞相府。

  老丞相似乎又要办家宴,正门有官员出入。我唯恐这些官员认出我来,挪去不远处一颗大树下站着。大树旁边,两个乞丐正在抛骰子赌铜板。我蹲下身,掏出一锭银子,谨慎地下了一注,他二人立刻抬头将我看着。

  我咧嘴冲他们一笑“我压大。”

  骰盅掀开,大。两乞丐不服,又与我豪赌几把,最终结果是我将他们的铜板挨个数完后装进自己的钱袋子。他二人痛不欲生,说愿以他们的小拇指下注。

  我想了想,道“虽然我十分渴望拥有你们的小拇指,但不幸的是,眼下竟有一桩比得到你们小拇指更加重要的事。”我从怀里摸出一封信,又数了十个铜板交到他们手上,“倘若你们能混进丞相府,将这封信交给老丞相,那么余下的铜板我便尽数还给你们。”

  我在大树下候了良久,丞相府先头还有吵嚷声,到了这会儿,已是一派清风雅静。

  日正当中,太阳晒得人睁不开眼。老远瞥见一个身影打相府里出来,那人在我面前一顿,走近几步,唤了声“小绿姑娘”

  我眯缝着眼瞧了一会儿,认出他是李闲。

  挪出一块儿阴凉地,我抬手招呼“来来,李才子,树荫下站着。”

  李闲唇边噙着一丝笑,走过来又问“小绿姑娘可是出宫为公主办差”

  我越过他的肩头,朝他身后望了望“将将在相府里头,李才子可曾瞧见两个鬼祟之徒”

  李闲摇头。

  我于是愁苦道“你说他们是卷财私逃了呢还是卷财私逃了呢还是卷财私逃了呢”

  李闲似笑非笑“小绿姑娘有甚难处,不妨与在下说,指不定李某可以帮上忙。”

  我略一思索,我的难处,还真就他能帮衬一二。

  却说我此番可惜的,并非那十个铜板,而是被乞丐卷走的密信。此密信乃我昨晚绞尽脑汁所写,内容是问老丞相讨要壮阳的方子。

  私以为,刘世涛不愿娶我,是因为他身患隐疾,且害怕成亲之后,被我发现他有隐疾要治他的罪。倘若我能找到壮阳方子,对症下药,那么刘才子重拾信心的日子将指日可待。到那时,他一定会感激我的恩情,非我昌平不娶。如此一来,我往后便不用嫁去远南,更不用看着于闲止的眼色过日子。

  但,眼下的问题,是一个绞尽脑汁的我,如何再写一封耗尽脑汁的信

  我深思良久,略去事件的因果,总算道出我的难处。李闲甚有本事,一下子就听出重点,并表示这封密信可以由他代写。只是现下无纸无墨,要做这样一桩见不得人的事,我只有随他回府,找一个见不得人的地方。

  李闲的府邸不大,但曲槛回风,有江南别苑的逸趣。

  他今日本是锦衣华服,回府后,另换一身月白长衫,发梢处用浅色帛带系了,温润清雅的气泽,像是刚从水里打捞上来的玉石。

  我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矜持地赞赏“你这条腰带真好看。”

  李闲正在收拾纸墨,闻言,他似笑非笑地扫我一眼“小绿姑娘的腰带也不错。”

  所谓见不得人的地方,乃是池畔一个风雅的小亭子。李闲写罢信,礼数周全地带我在他府上转了转。我有些心不在焉,随他逛了一会儿,又忍不住道“李才子,将将的这封信”

  李闲是个明白人,随即接道“今日小绿姑娘到府上来,不过是探望一个远方亲戚,至于信件什么的,嗯,李某怎么不记得有这回事”

  我很感动,不由地与他交心“今早小绿路过丞相府,绝没瞧见李才子打那府中出来。至于什么李贡士在殿试之前,高攀老丞相,行贿走后门儿的揣测,我也已然烂在了肚子里。”

  李闲一愣,尔后笑了一笑“小绿姑娘这边请。”

  他这副不卑不亢的样子,倒像是不受我的威胁。我向来是根墙头草,打心眼里比较佩服这种有气节的人,遂又与他攀谈了一会儿。

  待到晚些时候,忽有一家丁行色匆匆地赶过来,凑到李闲耳边低语几句。片刻间,李闲一双眉头舒展开来,唇角的笑意竟深了一些。他莫名奇妙地扫我一眼,答那家丁道“这桩事,自然是要应承下来的。”

  所谓生活处处有埋伏,我因不知道李闲究竟应承了何事,遂没有将这一幕放在心头。等到后些天,我回缓过神,才领略到这乃是一个风骚的埋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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