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第76章_明明如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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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第76章

  夜阑沉静,楚姜坐在镜前,素净着脸,采采正给她绞着头发,嘴中喃喃道:"是不是身子大好了,女郎的头发比原先厚了不少呢!

  楚姜伸手摸了摸,嗔道:"一年半载也长不了这许多,是你绞得轻了。

  "当真?婢子可使了最大的力气了。"说着她手里那帕子又收紧了些,复用一支木钗盘了,拿过熏炉来将水汽烤走。

  她望着水汽氤氲到铜镜前,模糊了楚姜的面容,仿若瑶台飘渺的幻景,不禁叹了一声,"瞧着女郎已是大姑娘了,恍恍惚惚地,若不是近身的,还真会以为是元娘呢!

  "傻采采,便不是恍恍惚惚,我与长姐也相似。"她擦了擦镜子上的水汽,笑看着,"不过长姐热烈,我更冷些。

  采采当即敲了敲自己的头,恍然大悟道:"便说怪呢,从前婢子从未如此感慨,原是从前女郎整日似个瑶台仙子,沾的都不是尘气,如今倒是越来越像红尘中人了。

  楚姜正对着镜子一时嗔,一时怨,一时蹙眉,一时娇笑,呢喃道:"笑时更像,不笑嘛,板起个脸倒是像三哥!

  采采也捉着她的神态,调笑起来,"眉毛粗一点……

  窗外忽传来一声树枝摧折的脆响,采采瞬间屏起气息,往门口看了几眼,"莫不是方郎君来了?

  楚姜被她窃窃的神态逗笑,"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勾结了什么窃贼呢,去看看。

  采采立刻去到窗前,便见了挂在树上的一盏鲤鱼灯,她复看了外间几眼,却未见人影,伸手将灯取来,摇了摇头。

  她便也解了帕子,头发散了周身,将灯置在案上。

  映着月明,她一眼就看见了隐在琵琶树下的一片影子。

  她勾着唇,手撑在窗台上,漫不经心道:"想是哪个惯主子的献殷勤,将灯扔出去罢!

  树下那人影才动了动,踏进了月色里,冷峻的眉眼里透着愉悦,"那灯可是我亲手做的,九娘实在狠心。

  "谁叫师兄躲躲藏藏呢?"她招手叫采采将灯拿来,仔细看了看,拎着问他,"只有给方祜的?

  他走近几步,"本想给你家小妹妹也做一盏,却不知道她喜欢什么,改日再送。

  "那我的呢?

  话音刚落,他便自袖中掏出了一把刻刀,"上回送你那朵木兰不长久,灯是哄童子的,这回给你刻一朵长久的。

  楚姜心中绵软,想到曾经方祜说他还会做箱子,在箱子上刻各般花样,便要转身去拿只匣子来,却不妨门外突然响起一阵脚步声,她忙道:"应是阿聂,师兄且等等。

  方晏正要隐去,未料阿聂只是在门口停留了一瞬,小声扣了扣门,"采采,不要再与女郎玩闹了,熏好头发便歇了。

  采采心里正慌,急忙回道:"是,正熏着呢!

  等门外脚步远了,她拍着胸口惴惴来到楚姜身边,"女郎,要是郎主知道了,怕是要拘着您了。

  方晏眉一挑,将刻刀收进了袖中,"本来是要多做几盏灯的,不过方祜贪玩,我想做多了反叫他心散了,便只做了这一盏,九娘,你家幼妹喜欢什么灯?

  楚姜叫采采回去坐下,细望了望他的神色,低眉却见他手上的刻刀已经不见了,心中一沉,"怎不问我喜欢什么灯?哄童儿的东西,我未必不喜欢。

  她声音里夹了点嗔气,方晏顿时失笑起来,将袖中的刻刀拿出来,举在她面前道:"方才听采采说了,便想死物配不上你,故才不刻了。

  她面上一红,梗起声气道:"那要什么才配得上?

  "该是独一无二的。"他笑叹一声,"待我细寻寻。

  她这

  才显见地高兴了几分,她从来便是入了眼的舍得花心思去哄,此时便毫不吝惜好话,"独一无二的也多,师兄刻的,哪一个不是独一无二的呢?

  方晏实在承受不起她这样的温柔,侧了侧眼,清咳一声,"那便再刻一支木兰好了。

  "都好。"她转身抓了只匣子递给他,便见他手里动作利落无比,轻扬的木屑洒在窗台上,一点点累成堆。

  "师兄是从哪处学来的?

  方晏手上顿了顿,"是我父亲教给我的。

  楚姜想起他的身世,心中一疼,不知是否触及他伤处,一时不知说些什么,便用帕子一点点将木屑收集起来。

  "我母亲也会,却刻得不好。"方晏将她动作看在眼里,轻笑着将匣子递到她面前,"这样大小的几朵花可以吗?

  润亮的声音传进她耳里,她便知他并非心伤,将匣子接过看了看,笑道:"正好,我用来装我的几支好笔。

  说话时,她手腕的玉镯碰在窗台上,手帕碰去了外面,晚来风正急,一个旋儿那锦帕便挂在了树梢上。

  她仰起头,看到那帕子将她所见的月亮挡了个分明,不经意地扯了扯方晏的袖子,"师兄,那帕子挡了我看月亮。

  方晏动作凝滞了一瞬,转眼便一个飞身,攀着树干将那帕子取了下来,动作轻似飞鸿临水。

  楚姜看得心跳,抚掌惊道:"难怪方祜说师兄三拳打死一头虎,果真厉害。

  她这惊慕的眼神毫不敷衍,令方晏的心防一再溃败。

  她若是想哄骗谁,玩弄谁,始乱终弃了谁,一定不是她的错,他毫无底线地作想,定是别人先辜负了她。

  "师兄总共打死过几头虎呢?"她绕着帕子问他。

  他又咳了一声,正了正颜色,"方祜胡说的,我没有这么厉害。

  "那也不差了,都是廉郎君他们教的么?

  "都有,幼时是我父亲教导,后来便是廉叔他们。

  他的声音里没有丝毫的沉重,只是在平和地讲述,却听得楚姜心中难受。

  她拂去窗台上的木屑,柔声问他,"先生仿佛并不喜廉郎君他们,师兄是如何学的?

  方晏抬眼,轻笑道:"九娘很好奇吗?

  她点点头。

  "并不光鲜,很危险,你听了夜里睡不着。

  "我不怕。

  方晏停下手中忙碌,将刻刀在手里转了几下,挽了个花式,楚姜却看得眼睛一亮,一脸的跃跃欲试。

  他笑得无奈,"九娘,那些地方,我情愿你一辈子都不要见到。

  她就该永远活在这琉璃仙境中,尘埃不染才好。

  可是楚姜却摇头道:"师兄,我并不害怕。

  她渴望了解他的一切,她贪慕他身上未知的新鲜感,她本来就该受这样一个人吸引,不受什么门第、家世、财富的规束,她已经被病弱规束了十六年。

  脱缰的思潮一点点蚕食着她的理智,或是吃药躁了火,她看着眼前人,她颤声道:"师兄,明日带我去看看吧,我要回长安了,往后再也看不到了。

  方晏与她对峙,从来没有赢过,这一回也不例外,只是听到她声音颤抖,他便俯伏了。

  "若是不怕,今夜,今夜我带你去看。

  采采豁然起身,拦在了两人之间,"女郎怕黑。

  "我不怕。"她按下采采的手,转身便去案上写了张纸条塞给她,哄道:"好采采,你等我回来。

  采采顿时苦了脸,"要是聂婶子进来寻不见……

  她笑了一声,"阿聂不会来的,采采,

  阿聂知道的。

  采采便想到之前阿聂来了又去,这才应了,却见方晏已经伸手将楚姜带出了窗外,忙从架子上取了件大氅扔去。

  方晏将大氅接过,盖在了楚姜身上,她纤瘦得要被这大氅淹没,墨发披散,一动一曳,掖在她臂上的手暗自收紧,怕她不经意间就从什么缝隙里逃了出去。

  "师兄,我们怎么去?飞檐走壁,蹿房越脊?

  她太胆大了,她本来也就如此胆大,是敢收买水匪恐吓她族叔的,这也寻常,他暗忖道。

  楚姜只隔着冬衣与他相触,呼吸落在他胸前。

  他空咽了一口,打击着她的激动,"骑马去。

  她眼神瞬间失落,"当真不上屋脊去?

  方晏垂首低笑了数声,手隔着大氅,紧拢在她腰间,"若要上去,便该抓好了。

  她立刻就欢欣了几分,却不知要抓哪里,手在空中胡乱攀了几下,最后,轻轻地,落在了他的肩上。

  方晏身子一僵,幸好在月下,面色并不明显,不知道她头发熏的是什么香,他别开脸,心想绝不是什么正经的香。

  楚姜心跳得飞快,却故作镇定,"一只手抓住,够不够?

  "够了。"他吹了会儿冷风,终于冷静了些。

  "女郎,你们还去吗?

  采采握着那纸条,好奇地看着二人。

  楚姜回过头,神色不太自然,"去吧,你……你关窗,别冷着了。

  方晏唇角动了动,一把将她拢得更紧了些,"可抓好了?

  她接连点了几下头,一瞬间便感受到脸上猛地被风刮疼,身子也随着方晏的动作而腾起。

  吓得她立刻就闭上了眼,"走……走了吗?

  头顶传来一声低沉的笑,"九娘不是要蹿房越脊吗?

  楚姜感受到所倚的胸膛起伏,脚下似乎也踩在了实处,缓缓睁开了眼,便见他们已经站在了屋脊之上。

  "当真是……"她深叹了一口,却一时不能言语。

  眼前不是最繁盛的灯火,却明暗里交织,锦绣夹藏在江畔繁市里,远处的人声分明并未近前,不曾入耳,她却似高台俯瞰的圣人,彷佛洞悉了人间。

  星月近前,她伸手触向天星,冷冽的风与寒穿指而过,"当真是,高处不胜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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