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第 41 章_世叔 长沟落月
笔趣阁 > 世叔 长沟落月 > 41、第 41 章
字体:      护眼 关灯

41、第 41 章

  鱼柳巷的小院子?。

  天色已?经擦黑了,姬明月坐在窗下练字,谢轻寒在旁边看着,小小的人儿捉着笔,一笔一划,认真?仔细的小模样,可爱极了。

  他面?上露出几分笑意来,忽见香雪过?来,手里拿着一封信,道:“三爷,青州来信了。”

  闻言,姬明月停了笔,朝这边看过?来,谢轻寒接过?信,对她道:“蘩蘩继续写吧。”

  姬明月这才?继续写大字,谢轻寒将火漆启开,抽出其中?的信纸来,厚厚一叠,墨香弥漫,他打开看了片刻,面?上的神色由轻松渐渐转为凝重。

  信是他的大哥谢文海写的,开头是照例的寒暄,问?他在京师过?得如何,钱财可够用,若是不够,他请人捎带一些去京师,如此写了一页,待到第二页,他才?在信中?说,谢玉楼近日离家出走了。

  谢轻寒有些匪夷所思,他二哥长他两?岁,不是什么年少轻狂的少年郎了,竟然还会作出离家出走这种事情来,但是匪夷所思过?后,谢轻寒又觉得是意料之中?,以谢玉楼那不服管教的惫懒性子?,会离家出走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从前读书时,三个兄弟,就数谢玉楼性格最跳脱,去学堂每日都迟到,□□逃学,夫子?一个没注意,他就能溜出去,脑子?虽然活泛,读书却是马马虎虎,不求甚解,挨的板子?比谢文海和谢轻寒两?个人加起来都多。

  后来年纪大了,也?没让谢母省心,好在考了一个举人,待要来京师会试,临行前一日,他便来书房寻正在读书的谢轻寒喝酒,一边喝,一边说,不想?去参加会试。

  直到如今,谢轻寒仍旧记得当?时的情景,谢玉楼打了一个酒嗝,说他根本无意读书考取功名,不过?是为着母亲的期许,才?勉强读了十几年的书,成日与那些文章较劲,但是仔细一想?,往后还要较劲个几十年,他便觉得此生无可指望,如在黑夜之中?前行,茫茫然不知归处。

  说完这些,他便把酒壶往窗外一扔,和衣躺下睡过?去了,次日谢轻寒起来时,便听说他赶考去了,四月才?回来,谢玉楼已?经落榜了。

  谢母遗憾叹息,又吩咐他去温书,以期来年,谢轻寒清楚地看见了兄长眼中?的失望与厌恶,还有悲凉。

  彼时谢母不知道,以谢玉楼的才?学,考个进士并非难事,他此番落榜,不过?是不愿意罢了,如此又过?了三年,谢玉楼与谢轻寒同时赴京赶考,这一回谢轻寒中?了二甲头名,谢玉楼依旧名落孙山,从此读书更是不用功。

  谢母也?终于歇了心思,不再?逼他读书,而是催他跟着大兄谢文海经商,岂料谢玉楼对经商也?是毫无兴趣,能躲便躲,惹得谢母三天两?头生气。

  听谢文海说,年初谢母便让谢玉楼跟他去铺子?学着做事,但是谢玉楼并不喜欢,母子?二人连着吵了好几回,每每都是谢母垂泪,谢玉楼服软,过?来赔罪道歉。

  直到三月的时候,谢轻寒上京师,谢玉楼忽然就妥协了,听谢母的话,跟着谢文海去经营布庄,早出晚归,安分了好些日子?,谢母十分欣慰,觉得二儿子?终于走上了正途,浪子?回头,为时不晚。

  岂料不出半个月,他就出走了,只留下了一封书信,信中?谈及他这些年积压在心中?的苦闷,又说自己不孝,往后不能侍奉母亲,只当?没生过?他这个孽子?,信中?还附了一封和离书,是给妻子?李氏的,让她日后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不必留在谢府蹉跎。

  谢母看了信,成日以泪洗面?,险些哭瞎了眼,又是骂又是悔,自责不已?,最后大病了一场,瘦了许多,精神很不好,李氏已?带着谢握瑜回娘家去了,谢文海在信的末尾又道,如今家中?虽不宁,但是好在还有老祖母这个主?心骨,他已?派人去寻谢玉楼了,希望能有回音,让谢轻寒不要太担心。

  看到这里,谢轻寒把信慢慢收起来,放回信封里,转头就看见姬明月有些担忧的目光,他微微一笑,道:“蘩蘩不写了?”

  “写完了。”

  姬明月跳下椅子?,走过?来拉着他的袖子?,道:“叔叔怎么了?”

  “没事,”谢轻寒摸了摸她的头,道:“是你二伯。”

  姬明月疑惑道:“二伯怎么了?”

  谢轻寒想?了想?,道:“他出远门了。”

  他蹲下来,望着女孩儿,那双眼睛清澈见底,黑白分明,如同这世界上最干净的雪,谢轻寒道:“蘩蘩以后若是有想?做的事情,一定要告诉我,不可以不告而别?,知道吗?”

  姬明月眼中?透着不解,但还是乖乖点头:“知道了。”

  谢轻寒微笑起来:“蘩蘩乖。”

  ……

  又过?了三四日,右相曾延庆于朝堂之上直言劝谏景庆帝,出兵收复河西,将其中?种种利害关系掰开了,揉碎了说给皇上,同时也?说给了诸位朝臣。

  景庆帝终于被?说动,下诏斥责了兵部,说他们鼠目寸光,毫无定见,如此短视,只求一时安逸,却对身处边关水深火热之中?的百姓和将士熟视无睹。

  诏书是右相亲手拟的,传达的是圣意,兵部再?不敢二话,景庆帝允战的圣旨八百里加急发往长河关,武威将军李铮与三边总兵接旨,皆是喜不自胜,摩拳擦掌,将士同心,要立这千秋不世之功。

  赵霂私下里再?次召来了谢轻寒与张恭等人去书庄,详谈此事,众人面?上皆是喜色,仿佛已?看到了河西收复的那一日,胜利在望。

  徐铭奕忽然道:“兰台何以不语?”

  众人皆看过?来,太傅刘骞道:“可是有什么忧虑?”谢轻寒道:“只是一些杞人忧天之事,不欲扰诸位的兴致。”

  赵霂却道:“若有事情,兰台但说无妨。”

  谢轻寒沉默片刻,先是问?道:“此番劝谏皇上下旨收复河西之事,殿下是否出面?了?”

  赵霂想?了想?,道:“昨日右相在朝上当?堂劝谏父皇之时,孤替他说了一句话。”

  闻言,谢轻寒眉头微微皱起,赵霂道:“兰台的意思是……”

  徐铭奕直言道:“你的意思是,殿下当?时不该劝那一句?”

  谢轻寒淡淡道:“此战若胜是最好,但若是败了,今日劝谏陛下之人,或都要受到牵连。”

  这话一出,众人皆是面?面?相觑,徐铭奕性子?一向直,不悦道:“如今三军未发,你便言败,长北戎之士气,灭自己的威风,如此畏首畏尾,你与兵部那些人有何区别??”

  谢轻寒反问?道:“此战成败,难道由我一言便能定下了吗?”

  徐铭奕气道:“即便如此,你也?不应当?在这种时候,说这种晦气话。”

  谢轻寒淡淡道:“所以我方才?一言不发,是远甫主?动问?起,我才?回答的。”

  徐铭奕一时语噎,张恭连忙打圆场,道:“兰台亦是居安思危,防患未萌,远甫莫急。”

  徐铭奕不言语了,刘骞却道:“方才?我们高兴得确实有些早了,北戎盘踞河西数十年之久,此战甚艰,绝非我们想?的那般简单,兰台还有什么话,也?一并说了,我们都听一听。”

  赵霂也?道:“正是如此。”

  谢轻寒道:“臣只是想?请殿下做好准备,此战若败,朝中?必然生事,到时候殿下或许也?会受到些牵连。”

  张恭迟疑道:“殿下只是昨日在朝上说了一句话而已?,未必会被?迁怒,而且,胜负乃兵家常事,陛下深明大义?,也?不一定会问?责臣子?。”

  谢轻寒便道:“凡事都要做最坏的打算,遇事方能从容应对。”

  赵霂颔首道:“兰台言之有理。”

  众人便又就此事谈议起来,只徐铭奕仍旧面?有不虞之色,但是到底没再?说什么,如此过?了许久,有童仆来禀报赵霂道:“咏乐公主?来了,要见殿下。”

  刘骞看天色不早,便道:“既如此,臣等便先告辞了。”

  众人皆退下,四人离开了书斋,太傅刘骞走在最前面?,随后是张恭与徐铭奕,谢轻寒走在最后面?,徐铭奕略略落后,停下步子?,对谢轻寒道:“我知道你有才?谋,只是此事做得实在令人心寒。”

  他这话一出,张恭和刘骞都止步看过?来,谢轻寒亦停下,平平望着他,道:“远甫有话不妨直言。”

  徐铭奕沉声道:“你策划万佛寺钟声之事,使陛下临朝,看见武威将军收复河西的折子?,兵部怕首怕尾,不愿意趟这浑水,你提议说动右相去劝谏陛下,果然成了,可以说,出兵河西之事几乎是你一力促成的,向殿下邀了功,可如今你却又想?着来日兵败,陛下迁怒,也?只会怒责右相与武威将军及三边总兵,早早准备把自己摘出去,此等作为,实在令人齿冷!”

  张恭忍不住出声道:“远甫,你这话却是过?了,兰台绝无此意。”

  “张元贞,”徐铭奕看着他,肃然喝道:“我知道你与他是同窗故友,但是朝堂之上,何来朋友之交?你是想?要结党?”

  张恭顿时不言语了,谢轻寒却忽地轻笑起来,薄唇微微勾起,神色显得有些漫不经心,道:“既不是结党,那你我今日为何要来此处?”

  徐铭奕当?即瞪圆了眼,谢轻寒不给他反驳的机会,道:“以阁下之见,是在下促使皇上临朝一事做错了,还是支持出兵河西一事做错了?”

  徐铭奕闷声道:“这两?桩事都没有错,可我指的不是这些。”

  谢轻寒道:“阁下是觉得,在下躲在人后专使些小计谋的阴险之人,来日一旦河西兵败,陛下问?责,也?只会问?罪此番劝谏他的臣子?,绝不会牵连到在下身上。”

  徐铭奕沉着脸不语,显然是默认了,谢轻寒道:“今日若在下非一小小七品编修,而是如徐学士一般能参政事,微末之言能上达天听,又何惧一死?!”

  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徐铭奕与张恭皆是一震,谢轻寒望着他,拱手道:“在下尚且如此,徐学士以为右相又是畏首畏尾之辈吗?世事维艰,倘若来日大昭需要我这条微薄之命,在下亦决不惜死!”

  这几句说得徐铭奕涨红了脸,闷声不吭地扭头走了,步子?迈得很快,身影消失在了花木转角之处,张恭叹了一口气,转头对谢轻寒道:“远甫也?不是故意针对你,只是……右相是他的老师,他也?是担忧心切罢了,兰台不要往心里去。”

  谢轻寒神色平静地摇首,只望着天边的斜阳余晖,张恭实在多虑了,别?说徐铭奕这一时的误会,纵然日后有万世之是非,他亦不会放在心上。

  他自有自己的路要走。

  请收藏本站:https://www.4bqg.cc。笔趣阁手机版:https://m.4bqg.cc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