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2016】_同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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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2016】

  2016年,港岛。

  人还病着,回去没多久,就哈欠连天,沾床就想睡。

  罗文作将车钥匙扔到台面,俯身去摸她额头。

  还好,没复烧。

  他看着想就此睡到天荒地老的可人儿。

  一手解着袖扣,一面笑说:“东西不拿出来了?”

  谭山崎还未彻底睡着,人迷迷糊糊地,意识尚存。

  闻言睁眼,轻飘飘扫他一下,眼风轻佻,又合上,大有一副你爱咋咋地的模样。

  昏黑中,罗文作似乎轻笑了下,说不准应该是轻叹气。

  “人人都是睡着了显乖,咱们七七倒好,醒着弄巧呈乖,睡着了真实面目全露出来。”

  “胡说。”她仍闭眼,声色脆生生地反驳,“我乖着呢。”

  “二十岁,也不好再说乖这个字。”罗文作说着,食指勾下她一边肩带。

  “为何?”谭山崎不解地睁眼,赫然对上他一双漆黑的瞳仁,与他试图除她衫的手,脸上表情变了又变。

  她拽住肩带,连带着他的手指,攥在手心里,嗫嚅道:“我不问了,你总不想好事。”

  “不洗洗就这样睡了?”罗文作任她抓着手不动,侃然正色道,“我是在帮你,还是,”他语气一顿,“七七想明日挂妇科?”

  “有你这么帮人的?话也不说一句。”谭山崎眯起眼瞅他。

  昏黑光线中,地面日落灯将他们的影子投射在墙壁,像是一副擒着猎物狼姿态的画面。

  谁是那个猎物,不言而喻。

  “我自己来!”

  说着,谭山崎一把推开他的手。

  力度用了几分,人却岿然不动。

  担心再被捉回来干坏事,她逃也似的从另一边滑下床,鞋都忘了穿,赤脚直奔浴室。

  再出来,她边给布料薄软的浴衣打结,边往床的方向探头。

  无人。

  床上空无一人,屋里亦没人。

  谭山崎猜想他也许是去另一个浴室洗漱,便动作悄悄,摸黑走出卧室。

  几天日被罗文作打包扔进这栋别墅,从始至终都锁在主卧,昨日才第一次下楼,却也没机会认真看过屋子的全貌,想逃都没地逃。

  她趿拉着拖鞋,四周环顾着一路走来的装潢,裱在墙面的艺术品,两扇关紧的门,一共七幅碳基生物欣赏不来的画,终于视野开阔,到了旋转楼梯口,光线亦变得通明,到了一楼大厅。

  昨日即在此地,一楼大沙发。

  她与罗文作起争执,反手抄起酒瓶,向他砸去。

  才有昨日的后续。

  在他们的关系里,倘若一句话概括,或许这可以比作:小猫小狗反抗主人的命令。

  谭山崎现在都能忆起,嘴巴里被撑的鼓鼓囊囊的感觉。

  她皮薄,脸上皮相与骨相服服帖帖,摸着自己的脸庞,都能摸到顶戳的部分。

  ……呃。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她暗骂一声。

  又大骂罗文作变态,把人教坏。

  从前看着那么一本正经,眼无波澜,宛若看破红尘,心无杂念,就快出家,浑身上下充满着我有慧根的气场。

  她在日记里写,罗文作天生是做沙弥和尚大师这块料的,千万要有哪家寺院收他去,别耽误他修身修炼,几百年后金身往生西方极乐世界。

  现在想来,只是长得人性化。

  别人缺的心眼都到他的身上了,他一个人就有几百个心眼。

  就像,脑子里突然蹦出几千只眼睛,黏堆成一个球状,不时地眨着眼朝她谛视。

  好克苏鲁……

  罗文作此刻在她心里,就全然是这么一副形象。

  心不在焉的,谭山崎在屋子里转了一圈,了解格局构造后,便去研究门锁。

  门光看上去便是重量级的大木门,锁是电子密码和指纹,这有些难办。她只好装模作样去厨房翻箱倒柜,找出一瓶喝的,款款走出厨房,拐角迎面碰上罗文作。

  她早听到脚步声,倒没吓一跳,但保有疑惑。

  “你要出门?”她见罗文作西装革履,没系领带,顶上两颗纽扣解开,正慢条斯理的戴着袖扣。

  “白东三想借钱,请我喝两杯。”

  白东三这名字,她不陌生。

  白东三纪录片导演出身,虽然上部纪录片已是八年前的事情。

  前两年结婚,娶了一个做编剧的妻子,擅长写民国戏。

  “他有新戏要拍?”谭山崎问。

  “好日不见,说几句。”罗文作顾左右而言他,绕过厨房,到连通后院的玻璃门,在她眼皮子底下,检查一遍铁栅栏锁。

  谭山崎发誓,这铁栅栏与这栋别墅的装修风格格格不入,这必定是罗文作见玻璃门太过脆弱,特意让人追装上的。

  “我也要去。”她愀然不悦。

  这似乎在罗文作意料之中,他波澜不惊,“不累了?”

  “罗生正当年,身强力壮,不会是想出家门,找那些莺莺燕燕搞双飞吧?”谭山崎双手一撑,坐在柜子上,低头咬瓶口。

  “她们是莺莺燕燕,你是什么?”罗文作摆弄好袖扣,绕过她上楼。

  “我?”谭山崎摆明着怏怏不悦,眼睛扑闪了下,“我是笼中鸟。拜托罗生继续带我放风。”

  “看来这几日是真憋着你。”罗文作似乎被她逗笑,站在台阶上,想了片晌,没觉得带出门会有什么麻烦,那是私人酒局,狗仔混不进去。

  于是他说:“给你半粒钟梳妆打扮。”

  这意思是准她去,且不干涉她的打扮自由。

  听着,谭山崎松一口气,生怕他花花肠子出花招。

  她可不想在那种地方成为人群中的聚焦点。

  更衣室里女人衣服多得是,她挑了一条旗袍样式的,抱着试试的心态穿上,没成想严丝合缝的贴身。

  这就摆明了是老天爷不愿让她换下。

  罗文作从外拐进来,便见她哼着小曲儿,围着玻璃柜台转。

  身上穿着橄榄绿倒大袖旗袍,裙摆长及小腿肚,横条纹接缝处对花,立领大襟,修身多为圆弧下溜,衬得腰身窄小,腰臀呈现出自然柔和的曲线,平添几分旧时女人味,又白又娇,就差粉墨登场上台唱一首《夜来香》。

  “左手边那支发簪不错。”他倚靠在门边,双手环胸,蓦然出声。

  谭山崎抬头,按他说的,去看自个儿左手边的簪子,取出。

  这是一根老琉璃流苏的檀木发簪,簪子天然黑,衬发色,不显眼,老琉璃珠子固定在簪头,吊着一条橄榄绿流苏。

  她曾客串过某部校园电影,饰演一位美院学生,在里头的扮相便有发簪和钗子,于是跟化妆造型师学了一手,没曾想今日恰好能用上。

  她取来发圈,将头发绑成低马尾,再分两股编成辫子,揪着发尾便开始盘绕,最终反转压下,发簪尖的一头利落穿插,稳稳固定。

  期间,罗文作手机响,绕出更衣室去接听。

  大忙人。她心里叹。

  再回来,谭山崎已盘好头发,正坐在台面上挺腰屈膝,套白袜子,一边侧过身,警惕瞧过来,唯恐有人窥视她裙底风光。

  又天真又做作,殊不知她面向的那方有全面的落地镜。

  罗文作倚靠在无门框上,说:“你这样,我都后悔答应你。”

  被瞧了去,很难不滋生出龌龊的心思。

  她好似轻易就能让男人败她裙下,为她神魂颠倒,明明长得也没有多么人神共愤,普普通通一张脸,不精致,顶多五官听话和谐,没有表情时显得乖巧。

  “那我就恨你。”她佯装拉下脸来。

  还像小孩子一般幼稚,有什么过不去必须写日记里诅咒他一番。

  “恨吧。”罗文作乐了,又问,“就这么想拍民国戏?”

  “……就试试。”谭山崎讶然看他。

  “都写在脸上。”他说,“剧本才写到一半,都没个定数。你这一跟去,定变味,都当我要塞人进组,钱都不好意思不借。”

  “你还有不好意思的时候?”谭山崎狐疑看他。

  “怎么,”罗文作笑了,“是什么造成这份假象?”

  “……”她别开脸。

  谭山崎又哪好意思说,那些尤云殢雨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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