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邯郸陌上九月秋(九)_三国之最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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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邯郸陌上九月秋(九)

  两汉郡国连称,地位相当,但王国的官吏和郡府的属吏不同。

  王国官吏是仿照中央建制,最初设官和中央一样,有丞相、有太傅,由诸卿分管各事,除国相外,其余诸官由王国自置,从前汉文帝时起,中央逐渐收权,先是二千石的官吏,接着是四百石以上的官吏,最后是二百石的官吏,到本朝差不多所有的王国官吏都改由中央任命了。

  王国的官吏不少,比二千石的以上有三个,傅、相、中尉。

  傅本称太傅,前汉成帝时改称为“傅”。相初名相国,惠帝元年更名丞相,景帝中五年,复更名为相。傅与相皆秩二千石。中尉初由王国自置,景帝以后由中央代置,中间曾一度废除,成帝时复置,原本秩二千石,位比傅、相,后减秩为比二千石。

  中尉的主职是“掌武职”、“备盗贼”,如郡之都尉,光武皇帝罢内郡都尉而不置,王国中尉遂亦见废。赵国本来是没有中尉的,黄巾起后,为“御贼保境”,匆匆重置了中尉一职,上任赵国的中尉是在今年三月被拜为中尉的,六月初死在战中。

  前任赵国中尉阵亡,对其本人而言固然不幸,然对荀贞而言却是机会,要不然他也接任不了此职,参照傅燮的例子,很有可能会被遣去边郡做边郡都尉了。

  荀贞在颍川当过郡兵曹掾,亦是掌武事。郡兵曹掾的职责虽与中尉相似,但在权势和地位上却是远不能相比的。郡兵曹掾只有百石,是由太守自行辟除的,受太守节制;中尉比二千石,青绶银印,却乃是帝国有数的高官大吏,虽也得听命於国相,但不像郡兵曹掾那样俯首帖耳,具有一定的独立性,这从此职可以与相别治,单独置府,可以自行辟除一些属吏就可以看出。

  中尉府的属吏大体分为两等,一是丞,秩六百石,一如郡之郡丞和国之长史,一是主簿、功曹、诸般掾、史等,一如郡守国相府内的属吏。丞由中央任命,其余属吏则由中尉自行辟除。

  荀贞的中尉丞已经有了,是戏志才;功曹也有了,留给刘备来做;诸般掾、史也有了一些了,由宣康、李博、夏侯兰、许仲、刘邓、辛瑷充任;只有主簿的位置还没有人。

  也和太守府中的属吏一样,除去丞之外的所有的属吏之中,功曹、主簿两者的地位最高,权力最大。功曹主选署功劳,主簿是中尉的亲近吏,主中尉的文牍私事,类同后世的秘书。

  荀贞本想把主簿一职任给辛瑷,辛瑷不愿,愿为荀贞主骑,又欲将此职任给荀攸,荀攸亦不愿,他对荀贞说:“我等是外州人,君来千里外的赵国为吏,不可尽用私人,功曹既已委与刘备,那么主簿就当从本郡英才中选用,诸般门下掾、史、属、佐亦该选用一些本地人才。”

  这个道理荀贞岂会不知?

  只是辛瑷追斩张角,功高,又连辞朝廷任命,甘愿跟着他来赵国,辛瑷有情,他不可无义,故先欲任辛瑷为主簿;荀攸虽然是他的族侄,两人感情极好,可公是公、私是私,自跟着他征战以来,荀攸劳苦功高,也不能不给以高位,以酬其功,故欲继委荀攸为主簿。

  现在得荀攸此言,见荀攸这样识大局,荀贞心道:“不愧荀公达。”也没多说,当时只说了一句话,“卿虽我族侄,如我亲弟,今共劳苦,来日当共富贵。”

  辛瑷不接受主簿之位,是懒得干,不想烦心,荀攸不接受主簿之位则是从大局出发。

  虽然决定了辟用本地人来当主簿,但荀贞刚上任没多久,直到这两天才大概摸清了地方上吏民的情况,对国内的士族、大姓还不算熟悉,所以,至今尚未决定用谁家的子弟来充任此职。

  ……

  邯郸渐行渐近。

  按照常规,国中尉与国相“别治”,国相的治所在邯郸,那么中尉的治所就应该在别的县,不过眼下黄巾方平,冀州初定,地方不安,为了护卫国都,中尉府暂时安置在了邯郸城内。

  渐近邯郸,路上的行人多了起来。

  与常山国一样,大乱之后,赵国人口减少,百姓缺衣少食,道上的路人很多破衣烂衫,羸弱饥瘦。当然也有衣衫华贵,乘坐车马的人,这些都是邯郸的贵族、豪门子弟。路边的田野上,时见乡人、县人在坟茔前祭祖,并时见有男女老幼聚於乡里外的社树下,扣盆拊瓶,歌舞祭拜,这却是在祭社祈福,汉祭社神通常是在二月和八月,九月祭的乃是私社。

  私社是非法的,按理该取缔,不过刚刚大乱之后,民间百姓祭社祈福却是可以理解的,因也无人来管。荀攸骑在马上,顾望远眺左右,见到乡里外时有祭私社者,说道:“黄巾祸乱,百姓受苦。今天重阳,野上处处可见祭祖祭社者,多不胜数,可见民心思定啊。”

  邯郸是国都,县乡多贵戚豪强,放目远望,原野上有很多的田庄。

  这些田庄有大有小,小的占地十余亩,大的占地几百亩。庄外悉筑高墙,墙上有碉、望之楼,从道上远望,可见庄中的屋宅楼阁,宾客、徒附们在庄门里出出进进。在几个较大的田庄门外,分别有或数十人或百余人各执兵器弓盾立在平地上,在领队的带领指挥下演习战射。

  两汉风俗,九月本就是田庄主操练宗人、奴客,习练骑射,以备“寒冻穷厄之寇”的时候。荀贞在任繁阳亭长时操练里民就正是从九月开始的。而今黄巾虽平,地方上却仍有大大小小的贼寇,为了保命和保家产,有能力组织宗兵、家兵的豪族自然对操练演武之事更加重视了。

  对田庄中的住户而言,这或许是件好事,各个豪族的宗兵、家兵越多,庄内的百姓就越安全,可对荀贞而言,这却不见得是件好事。他是赵国中尉,“掌武职”,职责是保卫赵国,地方上的豪族武装如果太多,必然就会形成一种“群雄割据”的局面,豪族是土著,手下又有兵,很可能就不会太把他这个中尉当回事儿。一旦如此,会有损他在国中的威权。

  荀贞放慢马速,叫李博近前,问道:“我让你列的表你列好了么?”

  荀贞一来赵国就注意到了豪强地主拥有过多私人武装的问题,因此命李博遣人分去各县,暗查各县豪强武装的具体情况,叫李博在查清楚后列一个表给他。

  李博被荀贞委为了门下掾,这是来赵国后他接到的第一个任务,很上心,答道:“邯郸、易阳、襄国三县的已经列好了,去柏人、中丘暗访的人尚未归来。”

  邯郸在赵国的最南边,与魏郡接壤,向南行二三十里便是魏郡的梁期县。国内的易阳等县俱在邯郸之北,其中易阳离邯郸最近,三四十里地,其次襄国,柏人、中丘两县离邯郸最远,又以柏人最远。柏人在赵国的最东北边,与巨鹿郡接壤。赵国在整个冀州的位置是处在州之西南,南为魏郡,东为巨鹿,北为常山,西边是并州刺史部,与并州的太原、上党两郡相接。

  荀贞颔首,说道:“等他们回来后,你抓紧时间把表列好,呈给我看。”

  “诺。”

  说起暗查诸县的豪强地主武装,荀贞不由又因此想起了另一件事,转顾戏志才,问道:“志才,藏身於郡西山泽间的黄巾余部、盗贼的情况可摸清了么?”

  “郡西山多林茂,贼、寇据之,从我等来的义从兵卒多颍川、汝南人,口音与赵有异,兼之不熟地形,难以深入。前些日,我令人私募邯郸壮勇,择其中胆壮敏捷、能攀山越林、并熟悉郡西情形者,共得了十四人,已全部派去了郡西,这几天陆续归来了四五人。”

  “情况怎么样?”

  “还没有彻底摸清,只摸清了一个大概。现在所知者:郡西的山里至少有五六股贼、寇,有黄巾余部,亦有盗寇,最大的一股约三千余人,其余的或千余人,或五六百人,或三四百人。”

  荀贞心道:“我记得黑山军起时号称百万,这虽是个虚数,定有夸大,但二三十万人总该是有的,现藏身赵国境内的黄巾余部、寇贼却怎么加在一块儿也才数千人?”

  黑山军的活动范围主要是在太行山沿线的太原、上党、常山、中山、赵国、河内等地,赵国是较为重要的一处。现今藏身赵国郡西的之所以才数千人,一则是因为张角刚死,黄巾军受到了沉重的打击,逃跑的人很多,二则是因为赵国地狭人少,总人口才十八九万,除去死在乱中和沦为流民的,如今剩下的大约还有十三四万人,人口基数低,从贼的当然也就少,三则是时候还没有到,等到今年冬天,百姓无衣无粮,活不下去的时候造反之人自就会多起来。

  荀贞略一忖思,就大致猜到了这几个原因。

  他揽辔徐行,时望野上田庄,时望郡西远山。今天说是出城游玩,重阳登高,从表面上看他晏然从容,轻松自在,而实际上他重任在肩,却又怎能真正的放松?邯郸就在眼前,短暂的半日清闲就此将要结束,马上便要继续投入到头绪繁多的军务诸事之上。

  到任才刚十余日,急需处理解决的军务就有好几样了:豪强地主的私人武装、郡西山里的黄巾余部和寇贼、郡兵的掌控等等。

  说到郡兵,也是个麻烦事。

  赵国国小,原本郡兵不多,黄巾起后,前中尉临时征兵,得两三千人,与黄巾历战,多败,郡兵或亡或逃,现今剩存步骑不足千人。这不足千人的步骑若全是普通的百姓还好说,问题是其中却还有不少本国豪强、士族的子弟。黄巾乱起,豪强、士族自危,谁都知道兵权的重要性,故此为保家保命,郡兵里的各级军官六成以上都是各个豪强、士族的子弟、奴客。

  地方田庄里有私人武装,郡兵里有自家子弟,这两者结合在一起,内外勾连,很难处理。

  在常山的时候,荀贞打算上任后展开征兵,当时所忧者是担心粮食不够,现今看来,即使不缺粮,郡兵和地方武装的问题不解决掉,征兵也会阻力重重。

  他屈指自算,心道:“处理地主私兵、掌控郡兵、击寇贼、征兵,诸般种种,头绪繁杂啊。”

  头绪虽然繁杂,不过经过这些天的摸底和思考,他已经制定出了一个粗略的计划,把这几件事按轻重缓急排了一个次序。首先第一件事,当然便是“击寇贼”。

  处理地主私兵、掌控郡兵、征兵,要想顺利地推进这几件事,都需要一个前提:威望。他从皇甫嵩转战数州,战功赫赫,威望肯定是有的,但却还不足以镇住赵国境内的官吏、豪族、士族,要想镇住他们,还得在军功上下手,而要想在军功上下手,就只有“击寇贼”。

  也正是因此,他把侦察郡西山泽里黄巾余部、寇贼底细详情的任务交给了戏志才。

  不过话说回来,他虽然想尽快立下更高的威望,但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他初来乍到,既尚不太熟悉地形,又还没有摸清郡西黄巾、寇贼的底细,却也自知此时却非出兵之时,否则急则必败,所以尽管心急,却也不得不强自按捺,以待时机。

  到邯郸城外时,暮色将至,城门口正是人多之时,他们这一行人皆佩剑,骑骏马,许仲、辛瑷等更披挂甲衣,戏志才且带着印绶,县人一见即知此必是贵人出行,纷纷给他们让开道路。

  在他们前、后入城的有几辆辎车,车中坐的或为邯郸豪强、士族子弟,或为王国官吏,听见百姓让道的乱声,掀开帘幕向外观之,看到了荀贞等人。他们中有的在赵王、赵相或其他王国吏员欢迎荀贞的宴会上见过荀贞,认识他,有的没有见过,不认识他。认识他的,不免停下辎车或者催促车夫加速赶上去,和他打个招呼,说几句话。

  大乱过后,希望安宁的不但有普通百姓,贵族、豪强更希望能安宁。

  荀贞是皇甫嵩的爱将,英武敢战,多谋常胜,连张角都被他麾下的辛瑷斩了,有他来赵国当中尉,在没有损害到个人利益的前提下,郡中的吏民、豪强对他还都是很欢迎的。荀贞又能克己待人,对人谦虚有礼,因此来赵国才十余日,却已经得到了很好的名声。

  入城后,和他打招呼的人更多了,不止有官吏和豪强、士族的子弟,还有女眷。他出身荀氏,年轻英武,战功赫赫,据小道消息,在赵国的贵妇、少女中,他尤受欢迎,仅次於辛瑷。

  邯郸是战国时的赵都,那会儿就很繁华。它不但临漳水,水运方便,而且正处在“邯郸广阳道”上,亦交通方便。邯郸广阳道在战国时即已具重要地位,经河东、上党至邯郸,或由河内北上至邯郸,经广阳、右北平,通达燕赵,乃是是北方的一条交通要道,来往的商贾极多。

  今经战乱,县中不复以前盛况,行人、车马少了许多,不过邯郸到底是国都,贵族豪强多,官吏也多,街上的人、车还是有不少的。荀贞牵马行於人流中,每逢有人给他打招呼,便驻足稍停,含笑对话几句。荀攸、戏志才从行在他的身后,许仲、典韦、陈到、辛瑷、宣康、原中卿、左伯侯等再其后。中尉府在城西,他们是从城东门进来的,顺着东西大街向西步行。

  邯郸城的布局很整齐,从东城门到西城门,从南城门到北城门各有一条宽阔的大街,形成一个十字,在城中心交汇,这两条街是城中的主干道。这两条主干道之外,在南北大街的两边,又各有数条支道,把整个县城分成了规模相等的十几个区域。这些区域有的是官署,如王府、国相府、中尉府、县寺等,有的是市,有的是手工业区,大部分是县民所居之里。

  在主干道和支路两边,皆种有高大的树木,分布着一些酒肆等店铺。

  荀贞等沿东西大街而行,快到十字街口时,宣康轻“咦”了一声,说道:“诶,这家酒肆里何时换了酒娘?”诸人顺着他的目光向街南看去,街南边有一个酒肆,肆中分作三堆,坐了七八个人,一个年约二十四五,美貌丰韵的妇人正盘旋其间,给他们上酒。九月的天气已变得凉了,这妇人却衣衫单薄,只穿了一件绿色的襦裙,襦衣的领口开得很低,半露出丰腴的胸脯,恰好一失手,手上樽里的酒洒到了裙上,裙子一湿,不免沾到腿上,显出双腿的曲线。

  荀贞心道:“大乱过后,这酒肆的生意本来不好,今天却倒不错,有七八个人。”又想道,“乱后缺粮,百姓无食果腹,这酒肆里却还在卖酒,……,明天得找赵相刘衡说一说,看看能不能把这酒肆给禁了。”他一面盘算这些,一面忍不住多看了几眼那个酒娘。

  酒肆里的酒客大声哄笑,有两个人摸到这酒娘的身边,动手动脚。这酒娘应是与他们相识,没有生气,只是掩住湿裙,半娇嗔半勾引的横了他俩一眼。裙在下边,她这一掩裙,身子就半弯了下去,白皙丰腴的胸脯顿入观者眼帘,让人看得更加清楚了,姿态模样很是妩媚诱人。

  直到走过这家酒垆,宣康、原中卿等还频频回首。戏志才笑道:“县里何时多了一个这般美貌风流的酒娘?要不是叔业眼尖,咱们险些错过观赏美人湿裙啊。”诸人知他是在戏谑宣康,皆笑,宣康红了脸,分辨似地说道:“我也只是不经意看见的……。”

  话音未落,猛然听见前头街北不远处有人大叫了一声:“杀荀!”

  宣康的话戛然而止,他抬眼向前看去,十余个提剑挺刀的壮汉从街边、人流里杀气腾腾地迎面冲来。几乎同一时间,后边街南亦有人高叫应声:“杀荀!”宣康回头顾看,适才那个酒肆里的酒客们提着兵器从酒肆里冲出,蜂拥向荀贞等人杀来。

  傍晚街上,变起肘腋,事起突然,路人或呆或惊,没反应过来的还在往前走,反应过来的四面奔逃,喧嚷惊哗,车马失据,人奔车倒,顿时乱作一团。

  ——

  1,社神。

  社,即土地之神。秦汉时人往往把当地较有影响或为本地做出过杰出贡献的人物作为社神或配祀社神。

  两汉之社神分两种。

  一种为乡社、里社,是属指令性的官督民办之社,“旧制二十五家为一社”或百家以上共立一社,汉高祖少时经常祭祀的枌榆社即是乡村里社,“高祖少时,常祭枌榆之社”。

  乡社和里社一年祭拜两次,春秋各一次,意为“春求秋报”,春社求丰收,秋社向土地神报功,由里正、父老主持,主持祭仪和祭后祭品的均分,陈平为社宰,因“分肉甚均”而得到父老称赞。除了祈求丰收,当有军国大事如战争、水旱火灾、日食月食等都要祭社。

  一种为私社,是在乡社、里社之外,民间私立的社,或五家、或十家自立为社。这种私社等同淫祠,受到政府的限制和打击,但发展的势头不可遏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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