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101_白昼如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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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101

  篝火没灭,陈清焰坐在一旁点起烟,又添了些木柴。

  木屋里,欢笑声一直没断。杜小冉端着木杯来到窗户前,看过去,外面除了一两个萨米人在走动收拾东西,只坐着陈清焰。

  “哎,程程,过来”杜小冉转身朝简嘉勾勾手,简嘉在跟着主人参观他们的鹿皮吊灯。

  她只裹着披肩,应声而来,手里拿着主人刚给续上的热气腾腾蓝莓汁。

  两人都没说话,静静看着陈清焰一团黑影坐在火光旁。

  不过,简嘉很快转过身,和其他游客攀谈去了。

  外头,篝火渐渐熄灭,漫天的星光。田野、灌木丛、桦树林;清晨、黄昏、晚霞,全都覆盖在白雪之下。此处,与世隔绝,是萨米人自我栖居的地方。

  简嘉悄悄出来,她站在星空下,远处,有几只驯鹿在走来走去。头顶的星空深邃、浩瀚、壮丽,无限的让人失语。风从遥远的地方传来,有枯枝上的积雪吹落,寒凛地扑脸上,毛毛的。

  全部往事、全部情感、没有一样东西来打扰她,简嘉被自然折服。

  温度极低,但星空太美。一个人如果见过这样的星空,理应胸怀也变的同它一样广袤,而人类,是如此渺小。

  “是不是觉得自己很渺小”陈清焰站在她身后,忽然开口,说出她内心所想。

  简嘉转过身,只能看到他隐约的轮廓,她没说话。

  “我念书时,来北极圈这边看过几次星空,”陈清焰继续和她说话,注视她的侧脸,“我很高兴,这个时候能跟你站在同一片璀璨的星空下。”

  从眼神中,就可以看出一个人的倾向。

  简嘉忽然想笑,他是抒情诗人吗一个男人要走过多少路,才能称之为男人

  他不远万里,来到这里,只为寻找她,她是他的单向街,只能往前。

  “嘘,”简嘉的手套按在他唇上,有点暧昧,像调戏他,“看星星,别说话。”

  她这会儿心情很好很好,眼睛亮似星辰,嘴角有笑。

  “程程”简嘉的每一微小的回应,都让他心底深深悸动,他陷入爱河。

  俗里俗气,却又沉默地厉害。

  万籁俱寂。

  站几分钟,简嘉目光收回来,跺了跺被冻住的脚,她在跑回小木屋时,低声警告“离我远点。”

  当他的声音响起,眼前全是星空那一秒,简嘉几乎原谅他。

  头顶的星空和内心的道德律,陈清焰还有没做到的。

  凌晨三点一刻,简嘉觉得有人在揉搡自己,她困死,翻个身。又被对方拍脸,一阵生疼。她迷糊睁眼,被人直接拿厚厚的毯子裹紧,帽子、围巾、一并缠上来。

  “程程,极光出现了。”低醇的男声,又是陈清焰,他一直没有休息,等待极光。

  随后,陈清焰弄醒杜小冉。

  啊杜小冉一个激动,她的稿子还没着落。于是,迅速把装备拉出来,一阵忙乱,陆续中,也有其他游客起身。

  人们纷纷走出来,找合适的点。当然,也有像陈清焰一直蹲守没睡的摄影爱好者。

  不过,糟糕的是前半夜的晴朗清澈,到这个点,云层却变厚了。

  极光又是流动的,强弱不定,瞬息万变。简嘉用肉眼看到那么丁点的一道绿光,眼睛猛地睁大,但有点失望,不禁自言自语

  “这就是极光吗怎么跟网上看的不一样呢”

  是的,不够梦幻。

  “拍摄完成后,要制作延时视频。”陈清焰在一旁跟她解释,简嘉看他一眼。过了会,他替她们选好位置,已经褪下手套在帮杜小冉调整设备,固定三脚架。

  站在这里,视野开阔,可以看见隆起的雪地上分叉无数的树木枝桠,陈清焰忽然错个响指“拿树木当前景,让它们的轮廓出现在镜头里,这样,层次感会更分明。”

  杜小冉对陈清焰顿时有了好感,她首次拍极光,认真听陈清焰在一旁的干货。虽然,来之前做了许多功课,但头顶这片浩渺星空,实在变化莫测,她难免有些顾此失彼。

  “不用慌,大自然有它自己的工作时间表。”陈清焰笑了笑,他看出杜小冉在为错过那一瞬忽然变亮的极光而遗憾,因为,简嘉在旁边发出了惊呼。

  只有几秒,无与伦比的美丽,那么精准,简嘉几乎以为这是诸神降临的前兆。她觉得自己的眼睛,根本没办法承载这么盛大的美丽。

  她没注意,陈清焰又在看她。沉静、专注,那样的目光无比致密,纯粹用感情造就,像沉默孤独的猎人。

  也就那几秒,极光又渐渐隐去、消失,持续时间非常短。杜小冉既没有好好享受到眼睛的愉悦,也没拍出满意的照片,唉她沮丧地点了根女士烟,问陈清焰

  “嗨,陈医生,有打火机吗”

  陈清焰摸出打火机,杜小冉说谢谢,瞄向简嘉,又看看陈清焰,笑笑没说话。

  外头实在是冷,脸发麻,陈清焰对杜小冉主动提议“你如果放心,我来帮你拍,你们先回屋里。等有了,我再喊你们。”

  这个提议不错。他看看简嘉,问她“冷吗”声线有种冰白的温柔。

  简嘉没理他。

  等回到屋里,搓搓手,杜小冉说“我觉得,陈医生还是有诚意的。这么冷,在外头给你守着极光。他刚才跟我调弄三脚架时,手冰凉,”随后,赶紧又说,“别误会,不小心碰到的。”

  简嘉默默卸下身上的全副武装,眉毛微挑“他是跟你献殷勤,我又不拍照。”

  杜小冉哼哼笑一声“是,没有你,我想陈医生也会帮忙。或许,他看上我了,程程,既然这样,我出手了啊”

  简嘉脸一红,她抿紧嘴巴倔倔的“你喜欢他就去追啊,跟我讲干嘛”

  “啧啧。”杜小冉翻她个白眼,“口是心非,你和他,晚餐时应该一起吃个烤鹿肉谈谈的。”

  “没什么好谈的。”简嘉心里刺疼一下,声音小下去。

  这一夜,也只有一次机会,没有再出现极光。

  商量一下,第二天,离开萨米人的小木屋和帐篷。简嘉和杜小冉拿好行李,设备送回来了,但没有见到陈清焰。

  也许,因为她们起的有点晚,她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消失的,就像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突然出现。

  主人给她一张便笺,上面是陈清焰的字迹

  程程,你的短发很好看。

  包里还有一封信没有看,简嘉接过来,草草看两眼。之后,揉成一团,丢了垃圾桶。

  她不需要他的夸奖。

  她们离开此地,奔赴北冰洋附近的极光基地。那里,光污染比较少,同样是拍摄极光的好地点。

  陈清焰是在她们离开后,才动身,小木屋的主人无奈对他指了指垃圾桶

  里面躺着皱巴巴的便笺。

  他眼睛暗下来,这里的白天像白衬衫一样干净,但开始缩短,离极夜咫尺。

  在路上,简嘉挑些照片发回去。其中有一张,她忽然发现,陈清焰就在镜头里面,离她不近不远,站成一道黑色的风暴。

  她想起两人并肩看星空的一刻,好像,两人都如赤子。

  南城。

  沈国华一家住在某小区的联排别墅,前后有独立的小花园。这个季节,藤本月季依旧在开,但有凋零迹象。不过,温暖的时令里沈家的这片花墙打理得非常扎眼,快递员很熟悉这里。

  沈母把快递拿进来,没有寄件的信息,不太对劲。

  但收件人,清清楚楚写的是她的名字李砚。

  犹豫拆开,里头是封信,和几张照片。

  信上只有歪歪扭扭的两行字欣赏下你女儿的样子。对了,父债子还,天经地义,问问你丈夫操了多少女学生。

  照片都是特写。

  李砚眼前一黑,几乎坐到地上。她一个人努力撑了片刻,楼上沈秋秋在药物作用下刚刚入睡。

  她默默来到书房,沈国华在写字。这里,一排排书高高耸立,无数先哲的巅峰,丈夫又在无数的巅峰里取暖。

  信摆在沈国华的眼前。

  “后悔把姓周的小姑娘弄上床了吗”李砚没什么感情,从女儿出事,到网上热帖,她已经变得坚硬又冷酷。

  沈国华放下毛笔,他说“她是我中年危机里犯下最大的错误,对不起,我没禁得起诱惑。”还是陈词滥调,眉毛里似乎是痛苦、愧疚,但心里怀念的,依然是如何夺走那美丽小女孩的童贞,他一辈子忘不掉。

  宣纸上的柳体算什么

  他在她的身体里早把柳体写的烂透,泼墨淋漓。

  佛金道玉,儒作两翼,他真是渊博坏了把金玉和翅膀的纹理用狰狞的力,全都篆刻进十四岁的身体里,如何不美妙

  超过十五岁就不美了。古人说,十五及笄,意思是她要做妇人,青春收敛、消耗。

  李砚知道眼前自己的男人会洋洋自得到哪种地步,被小女生环绕,光是稚嫩鲜美的眼神,就可以让疲惫行尸的中年起死回生

  肉白骨、添劲筋,换新血。

  没有皱纹、没有浑浊,一切都是娇艳未开的蔷薇花骨朵。她们才是他和道之间立的约。

  “我不管你做过什么,家是我的,我绝不会让一群小贱人来破坏我的东西。”李砚露出中年女人独有的锐利杀气,她厌恶地看了丈夫一眼,又怜悯他。

  对方选择这个时候,很精明,开庭在十二月。

  要他们自乱阵脚,要激怒他们,李砚心里对丈夫的恨意早被某些东西取代。

  她手里,有让周涤非下地狱的要害。

  这个时候,开往北冰洋小镇的旅途中,忽然飘起雪。本来,四周已经全是无情无尽的白,透过车窗,能看到层层叠叠云,悬在白色的尽头。

  “俄罗斯车的性能真好,这样都能开。”简嘉笑着往外看,“燕山雪花大如席,这才是大如席。”

  杜小冉只觉得隔着窗户,她都冷。

  一路上,见到些铲雪车,在她们抵达时,雪停了。

  简嘉和杜小冉把行李放下后,徒步出来。身边偶尔有人坐着雪地摩托呼啦啦过去,扑腾起来的雪,眯眼睛。

  雪原荒凉,这里建有极光基地,游客的到来给无垠的绝境之地增添了不少活力。地面上除了积雪、露出的枯草,还有人类的足迹。

  两人坐了一段狗拉雪橇,人比狗表现得还要欢快,简嘉在雪地里被颠得死去活来,话断断碎碎

  “哈士奇哪里蠢啊多聪明啊”

  下来后,杜小冉要拍北冰洋的一角,这里不冻。汹涌的一片深蓝在不远处,两人都兴奋起来。

  但奔到半途,两人被忽然出现的持枪战士拦下。

  把两个姑娘吓坏了。

  这里有军事基地,不熟悉的游客经常会误入基地。不过,掏出护照给对方检查即可。简嘉随身带了护照,杜小冉却没有,压在行李箱里。

  俄罗斯的战士不愿意放人,简嘉用俄语乱比划一阵,无果。只有回去取护照来领人。

  简嘉往回赶,在白色世界里看的太久,她觉得眼睛有点难受。尽可能的,去找盯那些枯萎发黑掉的干草和荆棘,它们在大风中一边倒。

  不觉间,她偏离了主线路,等回神,才发现路上没了标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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