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三楼_提灯入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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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三楼

  对门的邻居说“总会听到她们家有人进出开关门,所以也没多想。以为只是大家出去的时间错开了,没碰见过而已。”

  直到三月份的时候,他感觉楼道里有了异味,他去敲过对面的门。

  “她们侄儿开的门。说她们也正为了臭味的事烦得不行,怀疑是不是楼里药死了老鼠。但我们一起找来找去,在楼里也没发现味道是哪来的。”还称赞了一句“挺有礼貌的一个小伙子。跟那两姐妹完全不同。”

  因为这两个人一直不大和人来往,年前偶尔邻居们看到她们下去街上买点东西试图打招呼,她们也都不怎么理人,甚至因为上下楼别人不给她们让路,还跟人撕打过,以前有个邻居觉得她们年纪大,接济她们点吃的,她们竟然就天天跑上门去要,人家自然不肯了,她们就跑到别人门口一躺,又是骂又是喊,说这人没良心。别人也就不怎么主动招惹她们。

  后来,从年初就没人再看到过她们。但大家自管自都来不及,也没人会去上门求证。

  因为死亡现场看上去,完全是失去生存的意志之后自行了断,所以这个事最后也没被定性为恶性案件,那孩子不见了也没能找回来。反而上面的领导安排下面办公室在区域里开展了很多活动,意图缓解一下生活的压力,不想自杀的人数增加。

  而王石安之所以会觉得一路相伴的赵小明长得眼熟,是因为他去现场协调过楼管和自卫队一起组织的清理工作,见过这张脸。

  王石安听着,突然脑中什么闪过。想起自己虽然觉得‘赵小明’很眼生,但偶尔又莫明地感觉似乎是在哪里见过是为什么。

  在汤豆离开家之后,对面楼发生了一宗自虐致死案。

  一对老姐妹,活活饿死了,被发现的时候,两个人手牵着手,坐在客厅,已经腐烂得有些严重,面前的桌子上摆满了食物,但她们一点也没吃过,胃里完全是空的,还有胃酸自我腐蚀的痕迹。

  王石安把黎川也叫下去,叫他以陪孕妇的名义在里面打个地铺“总比在车上睡舒服。”

  黎川很不好意思“那叔叔你呢?”

  王石安下去,跟那些司机一起蹲在屋檐下面抽烟闲聊。

  汤母在车上休息,黎川陪她说了一会儿话,她就慢慢睡着了。

  但汤母坚持不肯。

  他们到达中转站的时候,中转站已经停了好多过路的货车。最近是交货季,大多是某个居住区域出来送货的。

  王石安一行人,在天黑之前到达了另一个中转站。

  等她醒来,王石安已经聊完了天,喊她下去到中转站的休息室睡觉去。那边一共只有三张床,但汤母是孕妇,人家愿意让让她。

  “我抗得住。再说你们一走,车上也宽敞了,我在后排躺得开。”王石安说完,看到黎川对自己露出的那个真诚笑容愣了一下。但脑海里闪过的东西跑得太快,他什么也没抓住,也就算了。

  有一个司机说了个自己居住区域杀人的案子。

  他把两个人送到休息室安顿好,又站在外面抽烟,听司机们聊些闲话。

  因为路途无聊,大家总爱讲些惊奇故事,一开头不是“有一天我遇到”什么什么开头,就是“我有个亲戚”如何如何,总之都是自己亲自经历的。

  见到三人成行出门的人,司机们还有些惊奇。灾前这种情况常见,灾后几乎没有了。

  一来,死亡人数过大,很多人都没什么亲戚了。二来,居住区域之间少有往来,就算有亲戚朋友还在世住在别处,相互也不可能知道。所以不可能来往。远行就没有目地。

  那时候,那一家虽然所有的相框都空了,但在两个人床垫下面,找到一张少年的独照。虽然看着有些年头了,照片里的人很有些稚气,五官也因为长大而产生了变化,但笑容一出来,脸上有两个酒窝,整个人就很容易辨认出来。

  所以,这个人根本不是什么赵小明!他猛地站起来,转身向休息跑过去。

  门轰地被他推开。

  里面睡着的汤母也被惊醒,猛地坐了起来。

  床边正准备在地铺上睡下的年轻人莫明其妙地看着他。

  但在两个人的对视之中,很快对方的眼神发生了改变,那种真诚而坦荡的神色消失了,但也没有别的任何情绪,只是没有表情地回望着他,可这种眼神却让人不由自主地感到寒意由内而外地蔓延开。

  当对方突然迈步走过来的时候,王石安感到了从来没有过的威胁感,就好像自己面前的不再是看上去瘦弱的年轻人,而是一个捕猎者。

  甚至一直到对方已经走到面前之后,他都怔在原地没有做任何动作……等他回过神,身后的门开着,人已经走了。

  汤母感到不解,因为她叫了一声问走出去的年轻人“干嘛去?”但却没有得到回答。

  王石安缓过来,应声说:“大概是上厕所吧”但不敢离开,找了个借口,陪了汤母一会儿,见对方没有再回来。才佯装没事退出去,之后小心翼翼在中转站找了一圈,但厕所没有,周围也没有。

  不过,有个去完厕所回来的司机大叫,说他停在中转站背面车位的小货车不见了。

  一时间整个中转站都沸腾起来,七嘴八舌问他,钥匙怎么没抽。他坚持自己抽了,但怎么也说不清那抽了钥匙,钥匙是怎么不见的。

  其它人一听是空车,车上并没有货物,又不大相信“这年月,偷车有用吗?那么大的东西,开在哪里不打眼?他就算是开回自己家去,那居住区的人能不问来历?”

  管理员也出来,询问情况,便去查看监控。但摄像头被人拨动过,从那个角度什么也没拍见。他只得立刻打给最近区域的自卫队报案。

  报了案之后管理员到是镇定得很,安慰司机说“不会有事的。以前也有这样不安好心的人,但一般不出一天就追回来了。”

  王石安回到休息室,整个人脸色都还不大对。

  因为事情并没有发生太久,很多细节他都还记得很清楚。

  他记得,因为那张照片是拍立得拍的,自己还在死者家里找过一阵,希望家里有拍立得——像这种工作,去清理的人可以拿一两样死者的东西是很久以来被默许的。

  他以前从不这样,但那次不同,照片在现在这种世道真的太难得了,就算是办公室搞居民名册,都是没照片只有主要特征描述的。

  随后为了确定照片上的人,是不是与两姐妹同住的侄子,他拿了照片出去给楼里的人确认身份。

  住在两姐妹对面的邻居经过确认,说这小子就是她们的侄儿,好像叫什么阿川还是小穿。只知道个音,不知道名字怎么写的。

  其它楼层的人说,这个小子叫黎川。并还叫另一个妇女过来确认“看吧,和你老公大哥的儿子是同名那一个。”

  被叫来的那妇女老公姓黎,一家人住在一楼。

  听到大家说的,妇女上前看王石安手里的照片,确认之后,说确实是叫黎川。

  “一开始听到有人叫他黎川,我也吓一跳嘛。就在这个走道里面嘛,那天我就瞪着他看,因为和我家那个名字一样的。他还一脸莫明其妙看我呢,不晓得我为什么盯他。后来搞清楚,原来就是这么巧。他爸给他取这个名字,是有海纳百川的意思。”妇女说得眉飞色舞。

  又补充:“当时我还好惊讶,喊我们家里那个黎川出来和他认识。我们那个小川真的是孤僻呀,但之后两个人来往就比较多。这小孩不识字嘛,我们小川就教他识字。后来我们小川常常把他挂在嘴边,说他学得好快的,真的神,一个地方从来不错两次什么的。其实我自己也很喜欢他的,他勤快,过来老帮我干活,小川不喜欢和别人来往,就爱和他说话。我就常常叫他到家里来。后来我们小川去学院了,他也就没再来了。”

  后来王石安又再多问了几个人。

  大部份都说确实是叫“黎川”,说“两个孩子在一起进进出出,都是小川大川地叫。内向些那个,不怎么和人说话。外向那个叫人叫得很亲的。”

  在这之后,王石安拿了另一个考上学院的‘黎川’灾前照的旧照片,与死者家这个孩子做对比。两个少年一个畏缩一些,一个笑得很阳光,充满活力的样子。

  这一切都显得非常合理,似乎没有任何毛病。

  唯一的问题是,死去的两姐妹家那个失踪的少年,根本就不叫黎川。

  户口册子上,这一家根本不姓黎,他自己也根本不姓黎……

  …………

  当然更不叫赵小明……

  ……

  他从什么时候开始计划要冒充别人?一开始是出于什么目的?

  ……

  ……所以,当时学院所招收的,也根本不是他。

  ……

  可同去的五十人总有一个认得真黎川的,为什么没有人拆穿他?他又怎么避开守在车门点名的老师,登上去学院的车?……还有,真正的黎川去了哪儿?……这个年轻人为什么要与他和汤母同行?……

  他说的话到底有哪些是真的?

  在灾时,王石安见过比老姐妹的死更血腥的场面,但现在,想到这一切,却猛然感到不寒而栗。

  而两姐妹的死状实在令他印象深刻。

  饿死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也就是说,这个年轻人一度和这两人一直生活在一起,看着她们每天每天更虚弱。

  并且这两个人已经死了很长时间,这个‘黎川’必然是有不短的时间,都在和两俱尸体共处。眼睁睁地看着她们一点一点地腐烂。

  两个人……真的是自愿饿死的吗?三人之家,两个没有劳动能力的老妇人,可以说是非常沉重的负担……并且又是那种性格,一定非常不好相处……

  ……

  而此时开着车急奔的黎川正飞快地掠过一个居住区。

  他看了一眼表盘,车里的油还有一大半,虽然不是很多,但根据他的判断,足够从这里到汤豆的老家了。

  在天亮之后,他短暂地停下来休息了一会儿,不到五分钟,就又发动了车子。

  傍晚时,车子不得不开始偏离正路,驶向残破的灾前旧道。

  因为很多标志性的建筑都消失了,所以要找到正确的方向并不容易,但他一点也没有错,第二天的凌晨就已经到达了目的地。

  那是一幢带花园的小型别墅。这建筑的形态保存的特别完好,黎川下车,在四周转了转。

  灾难中除了虫子的问题,最严重的是秩序崩坏之后食物越来越少,导致很多人开始成群结队的抢劫。

  这个小区里的业主显然组织过自我保卫。

  几个楼顶上都有随意丢弃的弓箭,看豪华的程度大概是俱乐部开设的运动项目,但灾时却派上了用处。甚至在些地方还看到了没了子弹的枪,成捆的标枪。

  他步入早已荒芜的小花园,穿过门厅,站在一片狼藉的大厅四望。

  这里就是汤豆长大的地方。

  门和窗户有被厚木板钉封的痕迹,这是很常见的,但不常见的是,屋子里四面墙壁贴满了符箓。

  这些发黄的纸张,有些已经掉落,有些已经褪色,上面写的什么也无法辨认。

  他在墙前站了一会儿,转身往楼下去。

  在档案里他看到过汤豆的资料,灾后大部份时间她都在地下室,可以说根本没有见过真正的灾难是什么样子。

  地下室的铸铁门大开着,虽然已经生锈,但它的存在也正说明,在事情发生前汤家的人就知道,并对地下室进行了改装,不然很难解释,为什么这样一个与室内装潢格格不入的门这么突兀地装在这里——如果是老早装的铁门,外观一定会更加和谐。

  步入地下室,首先是个小客厅,然后是卫生间,有一个发电机室,那里还存有一些汽油没有用完。

  可以被称为厨房的地方,摆了四台大冰柜,两台大冰箱。一个微波炉。

  卧室只有一间,里面摆了三张床。要说这屋子有什么特别之处,那就是四面墙壁也好,天花板也好,脚下也好,都布满了符箓。它们装在玻璃里,把整个屋子保护得严严实实。黎川想敲碎一个玻璃罩拿出一张,但玻璃太坚硬,他没有成功,只得暂时放弃。

  在卧室的角落有一个黑色一人高的柜子,柜身也是同样布满的符箓,但上面有残留的黑色污渍,像是有人用这个东西在柜子上画过什么。

  黎川闻了闻,虽然味道已经很淡,但他确定那是血。这里大概就是特别情况下汤豆和她妈妈躲藏的地方。

  他算了算,要完全准备好这样一个避难所,起码得需要一个月。也就是说汤白龙在灾前的一个月就已经知道了后来会发生什么。

  黎川并没有在这个屋子停留太久,汤白龙不会把东西放在这里。

  因为他看过,客厅许多血带的绷带之类的东西,地上有许多就地摆放的凌乱被褥,甚至在卧室,也都有小孩的奶嘴之类的东西,说明在灾后他收留了很多人,这里人多眼杂不是放东西的地方。

  随后他走出地下室,转身上了楼。

  二楼并没有什么特别,但他在转完一整圈之后,在明显是女孩的房间门口停了一会儿。

  虽然已经一片狼藉,可他却还是从蛛丝马迹中找到了一丝丝主人的痕迹,比如地上坏掉的蝴蝶结发夹,比如装饰得非常精致的带锁本子。

  黎川把本子捡起来,虽然本子已经被撕毁,但里面残页上是娟秀的字迹和栩栩如生的随手彩笔画。无非是记载着某年某月,学校里发生了什么事。或者信誓旦旦地要和哪个同学绝交。十分稚气可笑。

  照片墙上残留着好几张,似乎是和父母去不国家的合影。

  他躬身把地上掉落的照片捡起来,拂去照片上的灰尘,上面露出一张灿烂的笑脸。

  那是一张从来没有吃过苦的脸。一切都大喇喇地摆在脸上,甚至完全也不懂得看人眼色。因为她的生活之中没有任何阴霾,永远是阳光普照。没有人对她不好。大家都很迁就她。

  世界上,竟然有这样长大的人。

  这难道不可恨吗?

  但他现在也并不觉得愤恨了。反而有一种奇怪的平静。

  原来她是这么长大的。

  黎川静静地看着照片里的女孩,对方的视线就好像能穿过相纸与他对视。

  他看着这些照片想,自己已经知道了汤家最大的秘密。

  浮岛一直想知道,可却从来没有发现近在眼前的线索。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盲点吧。

  然后他把照片小心地收起来。转身向外走去。

  别墅的楼梯到二楼就没了。在外面的时候他也观察过,这个小别墅只有二层。

  这难怪不奇怪吗?

  汤豆明明说过,她二叔是住在三楼的。

  黎川站在二楼的楼梯处,抬头向上望,上面怎么看都只是寻常的屋顶。而且屋顶有一个巨大破洞,让人可以直接看到外面灰扑扑的天空。

  他从废砖堆爬上去,站在屋顶向上看看,又向下看看。

  这个洞是在灾难之后造成的,墙壁的断口比别处要新,显然最近有人过来寻找过,但却一无所获。

  他们得在这里过一夜,等天亮时再出发。虽然王石安一直说,车子油足,路况也好,完全不必遵守现在的‘不许夜行’的规矩。并且这条规定真的太无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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