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英灵(二修)_提灯入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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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英灵(二修)

  她迷迷糊糊,只听得小丫头和春夏坐在床边怕得想哭,又不敢哭担心吵闹到她,只无声地抽噎,嘴里胡乱念着什么菩萨保佑之类。

  这边的事大概是被报给了徐娘子那边知道。不多时小丫头和春夏便被带了出去。

  只听到外面低声说着什么,又有捂人口鼻拖动的声音。她想起之前自己要硬闹出去时,下仆们说已经因为她打死过人的话,这时到有些信了。

  她猛不丁地和那一张张与她抵着鼻子的人脸对视,惊得猛然倒退了好几步,好在那些那人脸被阻在回廊下贴的黄符外,不得向前,并且也只是一晃神就消失不见。

  小丫头见她脸唰地就白了,精神一下也跟着不好起来,吓得连忙扶她回去躺下。

  大灾中人与人弱肉强食,她知道,可现在是盛世太平的时候,哪怕历史书上讲得再说阶级之分,仆奴的命如蝼蚁,可陡然这件事发生在自己眼前,还是深深令她震惊。挣扎着问“外面是什么事。”声音已经是弱得不能行的样子。

  有个老练沉稳的女人声音,温温和和地回话“并未曾有什么。姐儿只管睡。别怕,大和尚一会儿就来了。大和尚来了,姐儿就不难受了。”

  小丫头压不住场,见她们嘴上没有把栅,大声喝斥:“你们胡说什么!这些话是该说给姐儿听的!你们再敢乱嚼舌根,我这就回了娘子去!”刚被带来的春夏吓得直哭。以为自己又闯了祸。

  那些下仆一听真怕徐娘子知道,就不说了,只是伏在地上哭,还有人跑去挡着门,死活是不叫汤豆离开半步。

  又大概是因为刚醒来的原因,才争执了几下,不过说了几句话,汤豆又觉得头昏沉起来,瞬间整个世界天旋地转,一时看到好多人,面无表情全挤在四周齐唰唰地盯着她,一时又一个人也看不见。

  不一会儿春夏便被带来。见到汤豆便连忙跪伏。汤豆怎么拉都拉不起来。问她,也什么都不知道。不论汤豆说什么,真的是什么也不记得样子。

  汤豆茫然。怎么会这样?人呢?是被挤出去了?

  小丫头连忙拦住:“可不行呀。您不能出这院子去。”

  急了便说“实再要见,把她叫来便是!”急忙跑去。

  小丫头松了口气,这可不算什么古怪的问题:“走了。原本说好了要在这里为姐儿祈福,等姐儿能平安醒过来再返寺,可布置完这里就被人急匆匆地叫走的。”怕主家不高兴连忙补救说:“姐儿想听大和尚念经?这不都是小事吗?只要姐儿快好,到时候,说要去哪里娘子都会应的。”

  汤豆又问“春夏呢?”

  小丫头紧张地盯着自己面前的小主家,生怕她又出什么惊人之语。

  徐娘子也办法,几次想过院来守着女儿,但必得理完的俗务实在太多,最后只得点头允诺。

  想想,转头便说要去见大和尚。如果真是被挤出去,不知道以那种形态还能存在多久。不能耽误!

  “您就是迈出去半步,娘子也要杀了我们的头。您就行行好!”

  这次汤豆就是不吃饭也不管用,下仆没一个肯放她出去。语气软也哄不了,要是语气硬一些,小丫头就哭着跪下,抱着她的腿不放,总之死活不松口。

  要是更更强硬起来,拖着腿上的挂件坚持要走,一院子的下仆人就都吓得跪了下来,又哭又是求“日前姐儿说要出去顽,那时就不该应的,给姐儿开门的、引路的一个也没留下呀姐儿!全打死了!您那奶嫫嫫也去了半条命。还不知道能不能缓得过来。春夏一家能活,是因为娘子说姐儿喜欢春夏,怕您伤心。”

  小丫头连忙说:“醒了醒了,没事了。她第二天一大早就醒了。精神着呢。当天就来看姐儿,但娘子说姐儿还睡着,怕她体弱会带不干净的东西跟着来,所以就没让她进来。听说姐儿没醒,她可着急了。守了一天呢,不过第二天却是没再来。”

  没再来?是不是又病重了,不然怎么都会来弄清楚情况的。汤豆一翻身就从床上坐起来“我去看看她。”

  她怎么会信,挣扎着要起来,解释着“她们没做错什么。是我自己想出去。是我自己讲话太大声,才头昏。”但一动脑仁也跟着晃荡似的坐不稳,隐隐约约看到身边有个高大的人影,是平安,下意识地伸手去扶,但那人影刹那又消失了,一下便抓了个空,整个人向前扑过去。

  有人吓得惊呼冲上来扶住。纷纷劝阻:“姐儿快躺回去。”显然现在平安的形态他们是看不见了。

  徐娘子声音从外面进来,带着哭腔:“好好好,不会处置她们,哪就要处置她们了?谁也没有处置上!你快回去躺下吧。”

  怕她不信,连忙大声说“行了,今日也不是她们的错,说几句也就差不多了,让她们都去干自己的活吧。不必再训斥了。”

  汤豆侧耳听,外面果然真的有人被松开,挣扎着问“那小丫头和春夏呢?”

  徐娘子立刻叫人“阿秋和夏春进来。”

  汤豆看到两个人影进来,努力辨别清楚是两个小丫头没错,也确实没有受伤,这才松了口气。

  徐娘子见她不再乱来,急忙叫这些不顶事的丫头出去。然后把汤豆安置回床上,只是看到自己女儿脸上惨白,眼睛半睁不闭,嘴唇一点血色也没有,和死人差不多,一时悲从中来,泣不成声:“你这是要我的命啊!”

  边抹着泪,边不停地问,去请大和尚的人走到哪里了。

  而汤豆躺回床上,却觉得自己睡在一片飓风之海的扁舟之上。

  费力四望去,无数人影贴在屋外窗下盯着她,这些人,有老有少,什么打扮的都有,死气沉沉地盯着这边。但似乎只有她看得见,别人是看不见的。

  回廊下的黄符无风自动,像是正被狂风吹拂撕扯着。一时吓得一屋子人面色惶惶。直叫徐娘子:“娘子娘子,这怕是不好啊。”

  徐娘子急忙地喊人“照大和尚说的,把四个角的灯也点起来。”

  明明只是豆大的油灯芯,一点燃原本阴暗的屋中不知道为什么,猛地明亮了不少,莫明叫人心中微安。黄符也翻飞得不是那么厉害了。

  汤豆精神微微地好了一些,向外面看。

  那些人影却并没有散开,站在回廊台阶下,黄符界限之外,只盯着她不放。

  就在她正要开口的时候,突然那些人毫无征兆地突然一个接一个地向前压进起来。

  哪怕每有一人触碰到界限,便整个身体化成飞灰,可后面的人影也并不退缩,只是不停地向前走。仿佛是死到最后一个,也要进来。

  门口那张黄符重压之下,支撑没许久,便突然起火烧化成了飞灰。

  除了汤豆之外的其它人,哪怕是什么也看不见,但这符纸一被烧,镇定了些的下仆也立刻察觉不对,吓得缩成一团面色惶惶。

  徐娘子也深受惊吓,扭头见自己女儿死死盯着门口,就像那里有什么的样子,心中一惊。立时拔了头上的簪子,冲到门口对着空气,去一捅乱刺。

  边刺着,也顾不得体不体面,大骂着:“哪来的肖小恶鬼,还不滚走立时把你们剁头、剖腹、掏肠、挖心!”或凶悍,或污言秽语地大声咒骂。

  一时之间,下仆们都回过神来,围在床塌周围,护住了人纷纷大骂起来。

  大概觉得这样能驱散邪祟。

  外面有个小丫头吓得大哭,边哭着,嘴里不停地学着大人的样子对着空气痛骂不止。

  不时还冲屋里大叫:“豆子不要怕!豆子不要怕!”是春夏的声音,汤豆莫明松了口气,看来那还是席文文没有错——她还在,但是不记得任何事了,大约是因为进入了别人身体的什么缘故,也许是因为送她们来的那个通道的负作用,但只在情急之下,还是会下意识地惦记着自己的挚友。

  可这么大的阵仗下,四角的灯还是渐渐暗了下去,明明灯芯也没有变小,光芒应当是与之前一样,可屋子里光线却还是越来越暗。

  汤豆挣扎着坐起来,此时那些人影已经进到了室内,穿过一层一层的人,如入无人之境,就这样径直走到床塌边。

  看着越来越近的人影,汤豆心跳快如急鼓,不停地后退,直到身后已经是床挡,无处可退。

  这些人越近,她越是头痛欲裂,身上原本被灯灼伤的地方痛如骨髓。

  但就在她以为自己逃无可逃,可算是完了的瞬间,那些把她堵在角落的人影,却只是站定了,转过身,一边无声地看着她,一边用手指向屋中的仆人,嘴里说着什么,可一点声音也无法传达出来。

  当汤豆顺着这些人影所指的方向看去,这才注意到,在这些下仆们的异样。

  他们看着与普通人没有差别,可当这些孤魂们指过去时,他们身躯之中所存在的意识体,显出了形状。

  但这样的意识体,不论是外形也好,比例也好,都与普通人有着很大的区别,甚至可以说,根本无法与身躯契合——因为它们实在太过巨大,比例也太过失常,却不得不屈居于矮小、完全不合适的肉身之中,于是一个个挤得面目全非。

  汤豆看清之后,一时怔在当场。这种巨大的意识体代表着什么,她太清楚了。

  这些孤魂一样的人影见她看到了之后,又指向门外。

  她会意,挣扎忍着身上的巨大痛楚,从床塌上爬起来,跌跌状状地向外走。

  徐娘子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想拦又不太敢,只叫“快!快!快护着,别叫她伤着自己。”一群下仆跟着跑出来。

  此时外面院中聚集了很多人,都是听到这边院子的骚动而来的下仆。手里还有些拿着棍棒什么的。

  但见到小主人冲出来,都不敢上前。反而让开一条路。

  可汤豆顺着人影所指的,将这些人一个一个地看过去后,却越看心越凉。她不愿意接受这个结果,大步地向外面去,全不理全身后大呼小叫追出来的下仆们,和声嘶力竭的徐娘子,就这样一直冲出了大门。

  而当她看到了热闹的街市,和街市上的众多行人——也看到了那些寄居在这些身躯之中的庞郎人们……

  这么多人。这么多。她所见之处,竟然没有一个身躯之中还有人自己的意识!

  汤豆怔在当场。

  孤魂一样的人影们,向她走来,走到再不能更近,才停下步子。

  它们一层一层如海一般,以她为中心,挤满了四周的每一寸空间。她站在台阶之上,也看不到这人海的尽头。

  它们注视着她,良久,无声地跪伏下,缓缓叩首。眼眸之中尽是不甘。

  汤豆看着它们,已经知道自己看到的是什么,也明白了它们是谁。

  她曾想过,大庞郎人来到这里,占据了别人的躯体而活,那被大庞郎人从身躯里挤出去的真正的人们的意识去了哪里呢?在以前没有答案。

  但现在,结果就在她面前。这些意识被庞郎人挤出了身躯,游离在世间,如孤魂野鬼般飘荡着。

  她因为这个答案,而久久无言,直到那些人影向她行完礼全部消失之后,眼前的一切恢复原貌,再没有半点异样。她都还怔怔站在原地。

  仆人们受徐娘子令,结成人墙环绕着她,拦住所有去路,生怕她再跑。有胆小的已经吓得哭了。

  汤豆扭头,省视着这些人,从表面看,他们一点也没有‘非我族类’的气息,所有行为举止,也完全与人无异。

  他们到底知道自己不是人吗?

  应该是不知道的。汤豆扭头看向远处努力想要挤过来的席文文。

  这些占据了人身的大庞郎人们就像席文文一样。

  席文文确实通过‘门’成功地取代了春夏,但是在进入躯体之后,属于她自己的记忆便很快消失了,被春夏的记忆所取代。现在的她,即不知道自己从哪儿来,也不知道自己身负的责任,更不知道自己来这里目地。就这样代替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继续对方原有的生活,反而将自己的一切都忘却,不论是亲人,还是挚友……

  这庞郎人也是同样。这应该真的就是通天之道的弊病。不然明明已经大批地成功了,完全可以走到台前,它们却还是继续着这些平凡普通人的生活,这并不合常理。

  汤豆怔怔站在那里。心中千头万绪。

  一边徐娘子忍耐不住,哭着扑过来抱住了她:“母亲在这里!有母亲在!你醒醒呀!别要再母亲担心。”

  她思绪断了,被拥在这个陌生的怀抱中,脑海里却想到了曾经亲人。

  既然在这个时代,都已经这样数目众大的庞郎人,那大几百年之后的现代呢?

  在她生活的年代,还有多少真正的人?

  爸爸也好,妈妈也好,二叔也好,他们是人吗?

  她所见到的,一直想要救世的诸世凉是人吗?七人小组里的队员们、学院的同学们都是人吗?席文文是人吗?她刚才不知道站在哪里,自己看到她时,一切都已要恢复原样,所以并不能确认。

  ……甚至是……自己呢?‘我自己是人吗?’她无声自问‘我有没有杀死父母的女儿,取代了她的位置?而我所眼见的‘父母’,有没有杀死过我的至亲’……

  统统无法回答。

  一时,心中悲意如潮,把头埋在徐娘子怀,失声大哭起来。

  徐娘子轻抚着她的背,听着女儿的哭声,心都碎了,努力做出坚强的样子,含泪不停地安抚“我的儿不要怕,有母亲在呢,不会有事的。母亲一定会找人治好了你的离魂症。别哭了,你母亲什么时候说话不算话过?”

  她就这样哭了许久。

  徐娘子也就这样抱着她站了许久。

  直等她哭得累了,终于停下来昏昏沉沉地睡过去,这才小心地将人抱起来,往回去。

  下仆怕主家娘子受累,想去接来。

  徐娘子连忙摇头,小声说“这才睡着,换了人是要惊醒来的。”她看着女儿侧颜,想起孩子还小的时候,明明眼睛也没有睁开,可就是知道换了人来抱,一刻也不能离开她。

  等把人终于送回了床塌上安眠,徐娘子才发现自己手上不知道被什么划破了一道口子,正在掌心上。方才一直为女儿心急,也没有发现,这时候才察觉痛。

  包扎好了,也不敢走开,只守在床边看着女儿的睡颜,寸步不离。

  汤豆只是静静地坐着,不知道在想什么,好久了突然问“那个大和尚走了吗?”他既然懂得镇邪,也许正是一个切入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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