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传令_有印凉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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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9章 传令

  邢征回到昭仁殿,被宫人伺候着洗漱就寝,只是躺下后却辗转反侧,当值近侍赶紧步入询问。

  “皇上,可是龙体不适?”

  邢征坐起来,烦闷道:“太热了,朕要出去纳纳凉。”边说边掀帘子走出来。

  近侍赶紧上前劝道:“皇上,夜深了,若是让太后知道您还未歇息,又该责罚奴才了,还请皇上体恤,奴才这就着人去取冰。”

  邢征不耐地甩了甩袖子,“快点。”

  近侍连连应是,退下去吩咐殿外当差赶紧去拿冰。

  没等多久,当差领着以内官监监正与六名听事进入昭仁殿,监正命听事将冰盆放置于床榻四周,执扇内侍微微一扇,一股凉风就过来了。

  邢征很是满意,在床榻上坐下,闭眼感受片刻,点头道:“不热了,都退下吧。”

  众人行礼退下。

  邢征拍了拍床榻,正要躺下,忽又想起什么似的赶紧坐起来喊,“等一下。”

  退出一半的众人皆停,近侍问道:“皇上还有何吩咐?”

  “叫监正过来。”

  近侍狐疑地看了监正一眼,监正亦是一脸不解。近侍拱拱手:“钟监正请吧。”然后率先在前带路。

  “皇上,监正已到。”近侍隔着帐幔轻轻喊一声,内值掀开帐幔,邢征走出,看了近侍一眼,又看向监正,“你过来。”

  监正恭敬地上前:“奴才在。”

  邢征指着身后的床榻道:“给朕换一张床,朕要床头有伏虎雕的。”

  监正明显一愣,旋即跪下:“皇上,您贵为天子,当用龙首,这伏虎雕......奴才不敢换,还请皇上恕罪。”

  邢征面上一怒,“朕让你换你便换,废话那么多做甚,虎亦是王,朕怎么用不得,令内官监明日即换,若是明晚叫朕看不到伏虎雕,朕拿你是问。”

  监正连忙惶恐应是。

  邢征哼一声,气似小些了,“你过来,朕告诉你这伏虎要雕在哪儿?朕指给你看。”

  监正赶忙又起身,弓着身子上前。

  近侍伸长了脖子,一副恨不得也跟上去的模样。

  邢征却忽然回头,凌然看着他,“你可要与母后禀报否?”

  近侍吓了一跳,忙垂首摇头:“皇上想换什么床便换什么床,奴才只知当值听差,其他一概不知。”

  邢征又哼一声,转身指着床榻,这里那里的指着说着什么,因为声音小,近侍也听不清,只能看到监正垂首,时不时地点点头。

  他索性也就懒得偷听了,反正皇上总是要时不时地发会儿“疯”,不是嫌门旧了,就是嫌房梁壁画不好看了,再不就是嫌地砖太滑了,等等,总之啊,这昭仁殿里里外外差不多都换了个新。

  其实想想也能理解,虽贵为天子,万人之上,可皇上却除了在这些鸡毛蒜皮的事上能做做主,其他一概是做不了主的。谁让他有个厉害的母后和首辅外公呢。

  邢征时不时地也回头瞧上一眼,见近侍垂着头,他这才微微放心,压低嗓音道:“蔡御史,危矣。”

  监正背对着近侍、内侍方向,从袖口取出一拇指大小的竹筒递上,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了四字:先发制人。

  邢征一边环视其他人,一边不着痕迹的将竹筒藏于袖中,然后声音稍稍扬了一点:“暂且就这些了,内官监务必要明日给朕换了,否则朕便治你们渎职之罪。”

  监正惶惶应是,退下。

  近侍微微松口气,总算是走了,这下可以就寝了吧。他正要上前劝,却又听小皇上道:“去把秉笔程力给朕叫来,今日的折子,有一处朕不明白,需得问问他。”

  近侍立马露出苦相,“皇上,已经夜深了,政务明日再处理吧,您若是再不歇息,奴才这脑袋就该搬家了。”

  邢征冷冷看着他,“你只管去叫,母后若是问责,我自会替你说好话。还是说,你想抗旨不尊?”最后一声,却是少有的厉色非常。

  近侍苦不堪言呐,皇上总是要这般为难他,若是他今日不听,明日皇上就能去太后面前“告”他的状,随便给他捏个罪就能让他挨一顿板子。

  可若是听了,太后那边又不好交代,这里里外外都是太后的人,他哪怕是想瞒着去给叫人,那也一定会有其他近侍把他告到太后跟前去,到时候还不是死路一条。他可真是夹在中间实在是难做人呐。

  刑征显然也知道他的为难,语气稍缓和了些,“母后那边我自有说法,你只管去,朕保证母后不会为难你。”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近侍也没辙了,只得应是,退下去叫人。

  司礼监距昭仁殿也不远,只半盏茶工夫程力就过来了。

  进殿,行礼,免礼,起身。近侍盯着程力的一举一动,虽然他知道司礼监都是太后的人,可皇上身边的一举一动他都必须禀报太后,今日他已经罪该万死了,明日若是太后知晓这些事、要问他罪,他也好有说辞。

  刑征问了那些他还没来得及看的折子具体都奏了什么事,程力一一禀报,又将票拟和批红都一并说了。

  邢征再问为何要这般票拟,又为何要那般批红,程力一一仔细地答了。

  都是政务,近侍也不懂,也不想懂,直听得是昏昏欲睡,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一趔趄,整个人猛地惊醒过来,惊惶地看向前方,正好见程力要往外走,赶紧拱手道:“程太监慢走。”

  程力微微点头,“伺候皇上歇息吧,很晚了,别耽误了明日早朝。”

  近侍连连应是,将人送出殿,再回来时,却见皇上已经歇下了。

  皇宫大院,虽巡狩值夜者多,但有光的地方亦有影,偌大皇宫亦不是角角落落都有人。

  一条僻静小巷中,一长随脚下匆匆而过,虽沿路寂静无声,但长随依旧是时不时地前后左右瞧着,生怕突然从哪里窜出个人。

  穿过小巷,长随拐进一座废弃的宫殿,行至一口枯井前停下。

  井口悬着一根绳子,长随拉上来,是一个破空桶,他从袖中摸出个巴掌大的荷包置于桶中,又重新放下绳子,然后静静等着。

  俄顷,井内一阵窸窣响动,长随虽然看不见井底情况,但听到三声熟悉的叩砖声,便放下心来,转身离去。

  是夜,一条“先发制人”的口令,就这么在侯氏的眼皮子底下、悄无声息地传出了皇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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