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 第八十四章
中秋之后，大长公主府的虞留郡主在青枫别苑摆宴,请了京中诸多贵女。
虞留郡主是皇亲里最得萧太后疼爱的郡主，又是庆元帝表妹,与早前销声匿迹的宁王殿下称得上青梅竹马,据闻当年若不是宁王病重,急于娶妃冲喜,她本是要许给宁王做正妃的。
她已过了及笄之年，碧玉芳华,一袭柔绢曳地的牡丹薄水烟长裙，袖口用金丝银线描着蝶云花纹，打扮得端庄娴柔。
谢重华与江萱江蕴进了别苑,由侍女领着去荷上筑见她。
虞留郡主对谢重华挺好奇的,浅笑着唤了声：“谢三小姐。”语调婉转悠长,似是在思虑，片刻添道：“是谢太傅家的小姐？”
谢重华微福，“回郡主，是的。”
虞留郡主颔首，应道：“倒是听我母亲提起过，谢太傅的学问是极好的。”她虽和善,但不过稍稍寒暄，没两句便移过了视线。
江萱被她舅家的表姐妹拉走了，谢重华便与江蕴倚在二楼的窗边说话。水筑清凉，池上荷叶涟漪，波光潋滟，远处青枫成林，将琼楼玉宇隐在绿叶间，确实别致。
江蕴却道：“去年我来时觉得这院子可漂亮了，但先前和母亲去了你三叔的府邸，便觉得此处也不过尔尔。”
谢重华闻言，心里生出几分引以为傲的得意，好像表妹夸的是她自己府邸般。只是，抬头望了眼四周，不尽诚意的小声提醒：“哪有你这样编排的，也不怕得罪了人。”
“表姐还不是这样想的？我见你都笑了，偏我说出来你还不高兴。”江蕴俏笑着，故意凑近了拿话戳穿她。
谢重华脸不红心不跳的正经道：“想想就成了，你在这说好话，我三叔也听不见，倒是别得罪了郡主。”
江蕴眨着眼，“郡主在下面厅堂里呢，怎会上来。”
谢重华亦不是讲究规矩的，何况好听的话谁都喜欢听，听她提起谢元盛，又想着他离京都有两月，也没见传封信回来。她即便想送，也不知他到底去了何地，难免有些郁气。
“表姐你怎么了？”江蕴见她笑意僵滞，歪着脑袋打量她。
谢重华正望着她荡在耳边的珍珠坠子发愣，闻声反问：“你觉得，我三叔如何？”
“你三叔？”江蕴似乎没料到她会突然问这话，茫然的想了想，回道：“听说他挺厉害的，皇上似乎很器重他，连太后都时常召见他呢。不过，他上次来府里接你时，我觉着吧，太过严肃了些，是不是不太好亲近？”
“严肃啊，”谢重华呢喃，想起最早接触他时，的确是冰冰冷冷难以近人。那时候尚在金陵，他往日丝毫不过问谢府里的家事，却实实在在关心着她，那晚她被祖母打了手，他还亲自去宜生居将她带出来，并替她上药……也是那时候，谢重华觉得他只是面冷心热，表面上瞧着对谁都不冷不热的，实则却很上心。
“表姐，有什么不对吗？”江蕴瞧她出神的模样，很是不解，正要再问时，听得身后传来唤声，转首便见一身绯色霞裙的裴颖走了过来，“谢姐姐，阿蕴。”
二人与她打了招呼，江蕴极喜欢她，热情道：“有阵子没见你了，最近可是很忙？”
“倒不是忙，只我外祖母卧床，便替我母亲去她身边尽孝，在我舅舅家住了有大半个月。后来回府没两日，又被太后传进宫小住了阵子。”裴颖说着，看向谢重华，“对了，我外祖母摔跤的事儿，谢姐姐肯定知道的，对吗？”
威远侯府老夫人摔跤卧病的事情，谢重华确实知晓，那日三叔还想她随他一同前去探视，只被她拒绝了，此刻听到裴颖问起，点了点头，也随口添了句：“如今萧老夫人如何了？”
裴颖笑笑，“好许多了，太后姨母派了御医去萧家替外祖母诊治，治好了才准回宫。我当时离开时，外祖母都能下地走动了。”
谢重华点点头，“这就好。”
“姐姐是帮盛哥哥问的吗？”
裴颖忽来的问话，让谢重华与江蕴对视一眼，均有些摸不着头脑。
“我三叔为何要问这个？”
“这和我表姐的三叔有什么关系？”
面对齐齐疑惑，裴颖连忙敛去神色，颇是苦恼的自言自语了句：“唉，我怎么给忘了呢……”语气微顿，又抬头接话：“没什么关系，我随口提的，毕竟先前盛哥哥也去探望过我外祖母。”
这一看就知是个知情人，谢重华多半也猜到了谢元盛和裴家以及威远侯府萧家的关系都不简单，见状只是淡笑。
他既瞒着，那裴家人肯定不会透露，多问无益。
“对了，我有事想问你，谢姐姐。”裴颖突然正色的说，又别有深意的看向江蕴，“阿蕴，你可不可以把你表姐先借我一会儿？”
江蕴性情直率，见状嘀咕道：“什么悄悄话，非不让我听？”话是这样说着，人却挪开了脚步，“那你们先聊，我去找我四姐。”
裴颖含笑的谢她。等江蕴走远，便凑近了小声问：“谢姐姐，你是不是和我哥吵架了？”她至今都不知自己闹了个乌龙。
提到裴继，谢重华稍稍不自在了些，避着其目光接话：“怎么会，没有的事。”想了想，她觉得即使不能说自己和三叔的关系，但和裴子延的必须道明白了，便解释道：“阿颖，其实我和你哥哥并没有什么的。”
裴颖哪里肯信，狐疑道：“但明明不是这样的，你和我哥哥不是情投意合吗？你突然搬出盛哥哥的府邸，一定是因为在躲我哥哥。”
“没有！”谢重华拉她胳膊，走到了另外处角落的窗边，细声道：“你误会了，我与你哥哥真的没有其他，不信你回去问他。”
“我哥好面子，哪里肯和我说真话？他上回还诓了我一匹香纱绸走，却不肯说用途，肯定是给你的。”裴颖信誓旦旦的语气，似想到了什么般认真道：“前几日我在宫里，太后姨母问了我好些话。你不知道，太后最是热情，平时就喜欢琢磨着给我哥哥和表哥们操心选妻。对了，你三叔，我记得她正打算在我舅舅家选位表姐许给他呢。”
谢重华听得两眼发直，不可思议的问：“什么？”
裴颖见她大惊小怪的，语气自然道：“怎么了？我姨母很喜欢盛哥哥的，替他赐婚也很正常啊。其实啊，年前的时候，我听说姨母找大长公主提起了虞留郡主和你三叔，不过当时没成。”
谢重华：“……”
她怎么不知道这其中还有这档子事？三叔不是说，京中没什么热闹的事情嘛，太后竟然想将虞留郡主许配给三叔？简直奇怪，再怎样重视的外臣，非亲非故的，就那样轻易以郡主许之？
裴颖的语气太过理所当然，并且谢重华又知晓前世太后便认了位义女做复珠郡主，且真赐婚给了三叔，心知这不是假话。她虽然不知皇上和太后为何会这样信赖并宠幸三叔，但三叔将来的特殊之处只会越来越多，谢重华告诉自己要习惯。
她轻轻应了声，“噢。”
“谢姐姐，你知道为何没成吗？”裴颖显然是个好热闹的，既然提了，就特别兴致勃勃，“你一定觉得，是大长公主不肯，对吗？”
这自然是有理由的，谢元盛再怎么能干，到底只是谢家的庶子，又何况籍籍无名，就算如今得意，但论出身总不是风光的，大长公主那样尊贵的身份，看不上也很自然。
谢重华望着她，“难道不是吗？你先前也说了，虞留郡主与宁王爷青梅竹马，郡主必然也是不愿的。”
“才不是，这种大事说到底哪管郡主愿不愿意？三年前宁王娶张相府的大小姐为妃时，郡主也不同意，还求着大长公主进宫去求情，结果大长公主反倒教训了顿郡主，并没有为此去惊动皇上太后。”
裴颖知她对京中事情知之不详，解释道：“大长公主并不只是皇上的姑母，在太后面前也极有说话的分量，据说我姨母当初还只是皇妃时，得大长公主施恩救过，因而十分敬重她。
你瞧先皇那么多姐妹，没一位公主有她这样的殊荣，所以大长公主的与我姨母感情是真的十分好，如果她开口，姨母一定不会勉强，但她从来都不会违背我姨母意愿。当时提到你三叔和郡主时，大长公主并没有反对，却是你三叔没有同意，否则这时候说不定你就是在你婶母的别苑里了。
谢重华默言，婶母……她突然就失了看外面风景的兴致，拉了她准备往楼下走，“时辰差不多了，我们下去吧。”
“等等，你还没说你和我哥哥的事情呢！”裴颖最关心的，自然还是这个。
谢重华无比认真道：“我方才讲的，都是真话，这件事有些复杂，回头你就明白了。总之，你不要误会了，也不要开这样的玩笑。”她三叔肯定不喜欢听到这种话。
“不嘛，你今日与我一道回去，我让我哥去找你，好不好？”裴颖并不放弃，态度固执。
谢重华想了想，裴家既然都知道三叔和谢家的关系，那也没什么好再遮掩的。亦或许是被裴颖方才的那番话给激的，谢重华不加遮掩道：“阿颖，你刚不是好奇我三叔为何拒绝吗？你都知道他和谢家如何了，那你说为何我独住在尉主府，而我二姐还在谢宅？”
裴颖一时没反应过来，等意识过来时谢重华都走下了二楼，她站在原地哑口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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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已过了及笄之年，碧玉芳华,一袭柔绢曳地的牡丹薄水烟长裙，袖口用金丝银线描着蝶云花纹，打扮得端庄娴柔。
谢重华与江萱江蕴进了别苑,由侍女领着去荷上筑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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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重华闻言，心里生出几分引以为傲的得意，好像表妹夸的是她自己府邸般。只是，抬头望了眼四周，不尽诚意的小声提醒：“哪有你这样编排的，也不怕得罪了人。”
“表姐还不是这样想的？我见你都笑了，偏我说出来你还不高兴。”江蕴俏笑着，故意凑近了拿话戳穿她。
谢重华脸不红心不跳的正经道：“想想就成了，你在这说好话，我三叔也听不见，倒是别得罪了郡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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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重华亦不是讲究规矩的，何况好听的话谁都喜欢听，听她提起谢元盛，又想着他离京都有两月，也没见传封信回来。她即便想送，也不知他到底去了何地，难免有些郁气。
“表姐你怎么了？”江蕴见她笑意僵滞，歪着脑袋打量她。
谢重华正望着她荡在耳边的珍珠坠子发愣，闻声反问：“你觉得，我三叔如何？”
“你三叔？”江蕴似乎没料到她会突然问这话，茫然的想了想，回道：“听说他挺厉害的，皇上似乎很器重他，连太后都时常召见他呢。不过，他上次来府里接你时，我觉着吧，太过严肃了些，是不是不太好亲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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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姐，有什么不对吗？”江蕴瞧她出神的模样，很是不解，正要再问时，听得身后传来唤声，转首便见一身绯色霞裙的裴颖走了过来，“谢姐姐，阿蕴。”
二人与她打了招呼，江蕴极喜欢她，热情道：“有阵子没见你了，最近可是很忙？”
“倒不是忙，只我外祖母卧床，便替我母亲去她身边尽孝，在我舅舅家住了有大半个月。后来回府没两日，又被太后传进宫小住了阵子。”裴颖说着，看向谢重华，“对了，我外祖母摔跤的事儿，谢姐姐肯定知道的，对吗？”
威远侯府老夫人摔跤卧病的事情，谢重华确实知晓，那日三叔还想她随他一同前去探视，只被她拒绝了，此刻听到裴颖问起，点了点头，也随口添了句：“如今萧老夫人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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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是帮盛哥哥问的吗？”
裴颖忽来的问话，让谢重华与江蕴对视一眼，均有些摸不着头脑。
“我三叔为何要问这个？”
“这和我表姐的三叔有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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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蕴性情直率，见状嘀咕道：“什么悄悄话，非不让我听？”话是这样说着，人却挪开了脚步，“那你们先聊，我去找我四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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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到裴继，谢重华稍稍不自在了些，避着其目光接话：“怎么会，没有的事。”想了想，她觉得即使不能说自己和三叔的关系，但和裴子延的必须道明白了，便解释道：“阿颖，其实我和你哥哥并没有什么的。”
裴颖哪里肯信，狐疑道：“但明明不是这样的，你和我哥哥不是情投意合吗？你突然搬出盛哥哥的府邸，一定是因为在躲我哥哥。”
“没有！”谢重华拉她胳膊，走到了另外处角落的窗边，细声道：“你误会了，我与你哥哥真的没有其他，不信你回去问他。”
“我哥好面子，哪里肯和我说真话？他上回还诓了我一匹香纱绸走，却不肯说用途，肯定是给你的。”裴颖信誓旦旦的语气，似想到了什么般认真道：“前几日我在宫里，太后姨母问了我好些话。你不知道，太后最是热情，平时就喜欢琢磨着给我哥哥和表哥们操心选妻。对了，你三叔，我记得她正打算在我舅舅家选位表姐许给他呢。”
谢重华听得两眼发直，不可思议的问：“什么？”
裴颖见她大惊小怪的，语气自然道：“怎么了？我姨母很喜欢盛哥哥的，替他赐婚也很正常啊。其实啊，年前的时候，我听说姨母找大长公主提起了虞留郡主和你三叔，不过当时没成。”
谢重华：“……”
她怎么不知道这其中还有这档子事？三叔不是说，京中没什么热闹的事情嘛，太后竟然想将虞留郡主许配给三叔？简直奇怪，再怎样重视的外臣，非亲非故的，就那样轻易以郡主许之？
裴颖的语气太过理所当然，并且谢重华又知晓前世太后便认了位义女做复珠郡主，且真赐婚给了三叔，心知这不是假话。她虽然不知皇上和太后为何会这样信赖并宠幸三叔，但三叔将来的特殊之处只会越来越多，谢重华告诉自己要习惯。
她轻轻应了声，“噢。”
“谢姐姐，你知道为何没成吗？”裴颖显然是个好热闹的，既然提了，就特别兴致勃勃，“你一定觉得，是大长公主不肯，对吗？”
这自然是有理由的，谢元盛再怎么能干，到底只是谢家的庶子，又何况籍籍无名，就算如今得意，但论出身总不是风光的，大长公主那样尊贵的身份，看不上也很自然。
谢重华望着她，“难道不是吗？你先前也说了，虞留郡主与宁王爷青梅竹马，郡主必然也是不愿的。”
“才不是，这种大事说到底哪管郡主愿不愿意？三年前宁王娶张相府的大小姐为妃时，郡主也不同意，还求着大长公主进宫去求情，结果大长公主反倒教训了顿郡主，并没有为此去惊动皇上太后。”
裴颖知她对京中事情知之不详，解释道：“大长公主并不只是皇上的姑母，在太后面前也极有说话的分量，据说我姨母当初还只是皇妃时，得大长公主施恩救过，因而十分敬重她。
你瞧先皇那么多姐妹，没一位公主有她这样的殊荣，所以大长公主的与我姨母感情是真的十分好，如果她开口，姨母一定不会勉强，但她从来都不会违背我姨母意愿。当时提到你三叔和郡主时，大长公主并没有反对，却是你三叔没有同意，否则这时候说不定你就是在你婶母的别苑里了。
谢重华默言，婶母……她突然就失了看外面风景的兴致，拉了她准备往楼下走，“时辰差不多了，我们下去吧。”
“等等，你还没说你和我哥哥的事情呢！”裴颖最关心的，自然还是这个。
谢重华无比认真道：“我方才讲的，都是真话，这件事有些复杂，回头你就明白了。总之，你不要误会了，也不要开这样的玩笑。”她三叔肯定不喜欢听到这种话。
“不嘛，你今日与我一道回去，我让我哥去找你，好不好？”裴颖并不放弃，态度固执。
谢重华想了想，裴家既然都知道三叔和谢家的关系，那也没什么好再遮掩的。亦或许是被裴颖方才的那番话给激的，谢重华不加遮掩道：“阿颖，你刚不是好奇我三叔为何拒绝吗？你都知道他和谢家如何了，那你说为何我独住在尉主府，而我二姐还在谢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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