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_系统逼我做圣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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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刚刚结束一场大战,军营里气氛凝重。

  天气渐渐回暖,江水解冻,两军派出小股部队互相试探,一时僵持住了。

  最近的几次交锋盟军明显处于劣势,死伤惨重,新兵中开始出现畏战情绪,老兵油子也因战况胶着而焦躁不安。东线连发数道信函要求周嘉行进攻被契丹占领的河中,他没有理会。

  这时,不知从哪里传来谣言,说周嘉行和契丹某位酋长相识,而且还交情匪浅,曾一同上战场驱逐突厥残部。

  一片哗然。

  军中人心浮动。

  幕僚陈茅在帐前迎候周嘉行,见他面色平静,并没有因为这几天的挫败而恼怒浮躁,心里暗暗点头。

  正想说什么,却听马蹄声自西面而来,少倾,一骑快马飞奔而至,不等马停稳,飞身下马,送上一封书信。

  径直往牙帐走的周嘉行余光瞥见信使手中捧的那封信,立刻转身,接过信,眼神示意陈茅过会儿再来,拿着信进了牙帐。

  陈茅张了张嘴巴,暗暗道:一定是九宁的信来了。

  他没见过九宁,郞主对这个女子非常在意,派去保护她的全是心腹亲随,而且是和留守鄂州的属官没有任何瓜葛的亲随。

  也就是说,没有人能越过郞主去接触九宁。

  当然,也没有人敢这么做。

  所有幕僚中,只有白云居士的学生见过九宁。据他们说,九宁容色绝丽,大方得体,是世家女。

  同时,他们还隐晦地暗示,九宁可能是郞主强抢来的……

  陈茅当时诧异了很久。

  到底是什么样的美人,乃至于连持重的郞主都把持不住,弃道义于不顾,也要把人抢到身边看着?

  老实说,陈茅不希望郞主身边有一个能随时影响他的心情、左右他想法的女子。枕头风的威力比幕僚们的劝谏更有用,尤其这个女子还是一个让白云居士的学生印象深刻的美人。

  但是,郞主年轻气盛,正当年纪,知慕少艾是最正常不过的事,何况对方还是个绝色?

  陈茅也是男人,他见到美人也会忍不住多看几眼,偶尔还会想入非非,有什么资格要求郞主清心寡欲?

  他只能寄希望于郞主在美色面前能够保持理智,至少别因为沉溺温柔乡而耽误正事。

  事实证明,郞主不愧是郞主,他非常清醒,依旧按照之前谋划好的方针一步步参与权力角逐之中。

  然而,每次九宁的信送来,郞主嘴上不说,脸上也没有特别的惊喜表情,整个人却无时不刻不往外散发出一种“别打扰我看信”的气场,陈茅忧心忡忡,发觉自己高兴得太早了。

  那个叫九宁的女子离开郞主,也能在千里之外影响郞主的心情!

  听营地的部将说,郞主已经暗示他们九宁日后就是他们的主母,陈茅担心之余,其实也有点高兴。

  不管怎么说,郞主早日成婚是好事。

  早成婚,就能早一点生下小郎君,有了继承人,部属们也能安心。

  而且郞主的血统和出身终究还是个麻烦,他又不愿和周家和解。

  娶一个中原世家女,对郞主来说助益很大。

  世人爱挑剔,但看到郞主愿意娶一个中原贵女并与之恩爱缱绻,生儿育女,对郞主的抵触不会再像之前那么强烈。

  陈茅想了许多,忽然被不远处的马嘶声惊醒,回过神,摇头失笑。

  现在筹谋这些还为时尚早。

  郞主要看信,半个时辰后再过来吧。

  ……

  牙帐内,周嘉行走到书案前,连沾满血迹的甲衣也未脱下,直接拆信。“哐当”几声,信里掉出几枚小物件,砸在书案上,砰砰响。

  周嘉行怔了怔,捡起来细看,发现是几枚蜀中铜钱。

  他捏着铜钱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没看出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沉默了一会儿后,周嘉行拿起信。

  九宁写信向来是热情奔放的。

  她自己可能没察觉到,每次下笔洋洋洒洒,光是写一些日常琐碎就能写满十几张纸。

  周嘉行喜欢收她的信,即使她信里很可能说的全是其他人的事。

  她用过日子的口吻絮絮叨叨告诉他每天她做了什么,侍女们又给她做什么精致的茶食,她每天练习又进步了,见了什么人,和谁赢了几场比赛……字里行间只是闲话家常,没有什么特别的情意。

  但周嘉行却看得很专注。

  每次收到信的时候,一种非常平和、安宁的情绪溢满他的肺腑。

  捏着信纸,看着上面熟悉的字迹,他眼前依稀能浮现出九宁提笔写字的模样。

  乖乖地坐在那里,盘着腿,姿势有些懒散,感觉到有人在看她,立刻直起腰,摆出一副很正经的姿态,不一会儿又故态复萌。

  她的字写得很好。

  听到有人这么夸她,她肯定会非常得意,嘴角微翘,眉眼弯弯。

  一边忍不住得意洋洋,一边又要装出矜持模样,眼角斜挑,纤巧的下巴微微抬起,眼神像带了钩子一样,透出几分让人不禁想把她抓到手心里揉一揉的得意劲儿。

  以前,周嘉行只收信不回信,九宁虽然会抱怨几句,但下一次还是按照约定写信给他。

  后来她恼了,下一次摆在他案头的信成了空白纸张。

  周嘉行没告诉九宁,其实收到空白纸张的时候,他挺高兴的。

  因为她对所有人、所有事都漫不经心,看似对谁都好,其实只是不那么在意罢了。

  算账一样,清清楚楚算明白,等什么都交割清楚了,她拍拍手就走。

  唯有对待放在心上、真正亲近的人,她才会流露出真实的情绪。

  比如她得知他的隐瞒后的那一段时间,愤怒,逃避,和他闹别扭,冷言冷语回击他……

  她以为做这些会激怒他。

  事实上不会。

  九宁越不知所措,越别扭,周嘉行反而愈加冷静。

  只有她真的在意他了,才会冒着和他决裂的风险表达她的愤怒和不满,而不是像之前那样,不管他做什么,她总是笑着原谅。

  周嘉行很喜欢看九宁使小性子。

  甚至他很享受。

  如果他再狠心一点,他还可以用其他法子逼九宁正视自己。

  但是……

  他狠不下心。

  在她要离开的时候,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暴戾,只想直接把人扛下马背,扔回营地里,然后让人日夜守着她,不分昼夜。

  看她还怎么跑。

  然而,她只需要用一个拥抱就彻底化解掉他心底熊熊燃烧的戾气。

  就像艳阳融化尺厚的积雪。看似柔和。

  却让人无法招架。

  她不必开口说话,用不着绞尽脑汁撒谎骗他……

  什么都不用做,就足够摆布他了。

  哪怕她无情地嘲笑他、利用他,联合外人来害他,他还是狠不下心。

  周嘉行知道,在他答应放九宁离开的那一刻,她也察觉到这一点了。

  她本该利用这一点。

  但是她没有。

  从一步步算计迫使九宁离开江州周家,到强行带她离开长安,一直到那晚月夜话别……虽然偶尔会失控,但所有事情基本在周嘉行的意料之中,没有脱离他的掌控。

  直到那晚。

  一轮明月镶嵌在夜空之中,九宁一身锦袍,立马高处,俯视着他,眉眼含笑。

  她坦然地承认自己的错误:二哥,以前我错了,我确实骗了你。

  然后认真地纠正他:二哥,你也做错了,你这样是不对的。

  有时候她执拗得单纯。

  让人哭笑不得,拿她没办法。

  在她看来,喜欢一个人,就该高高兴兴的。

  如果不高兴,那一定是方式不对。

  而不是像周嘉行这样,用别扭的方式禁锢她,逼她承受他的感情。

  月色如银,幽黑得发蓝的苍穹下,冰雪连绵千里。

  那一刻,周嘉行忽然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他怔怔地看着九宁。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在心中涌动,暖流浸润着四肢百骸,刀尖似的风吹在脸上,一点都不冷。

  他觉得心窝处有点麻,还有点痒,这种感觉让他觉得很陌生。

  心口豁然开朗。

  九宁希望他尊重她。

  正如她也在按照她的方式尊重他。

  哪怕她知道他看似运筹帷幄、强势不讲理,实则对她束手无策。

  所以,她需要和他重新认识,而不是像之前那样带着别的目的刻意接近他。

  虽然在周嘉行看来,这些都是多此一举。

  但被九宁认真善待、而且是发自真心地尊重,理解,包容……

  云开雨霁,日出雪融。

  他心中的猛虎暂时沉睡了。

  ……

  一队兵士推着车经过牙帐,车轮轱辘轱辘滚过坑洼不平的地面。

  听到遥遥传来的脚步声,周嘉行回过神,看着手里的信。从他开始回信后,九宁不再以空白纸张来表达她的不满。

  不过,给他铜钱是什么意思?

  周嘉行低头看信。

  她的信依旧是以前的风格,说了很多琐碎事,用语直率,就像面对面交流。

  所以看她的信,总给人一种和她特别亲近的感觉。

  周嘉行看到最后一页,目光有片刻的凝滞。

  天寒添衣,努力加餐,勿念。

  以前她写信也会偶尔说这些关心之语,但不会特意留在信的末尾……

  放在最后,是不是为了表示强调?

  周嘉行嘴角不由翘了一下。

  ……

  不一会儿,陈茅被叫到牙帐。

  以为郞主看完信后终于收心开始处理公务,他疾步跑进牙帐,匆匆行礼,张口就道:“最近要变天……”

  话还没说完,被周嘉行抬手阻止了。

  陈茅忙停下来,顺着周嘉行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书案上,几枚铜钱静静地躺在那儿。

  “信里放这些,是什么意思?”

  陈茅嘴角抽了抽。

  为什么问他这个?

  他有些茫然,但看周嘉行态度很认真,不敢随意敷衍,只得皱眉思考,底气不足地道:“许是这个写信的人缺钱?”

  周嘉行摇摇头。

  九宁不缺钱。

  她曾把所有账本交给他,闹翻后又理直气壮地要回去了。而且雪庭告知她身世后,肯定会把武宗留下的财宝交给她。

  陈茅想了想,道:“那就是她怕收信的人缺钱?”

  周嘉行没说话,手指微曲,轻叩书案。

  片刻后,他收走铜钱。

  陈茅松口气,终于不用纠结这几枚铜钱了。

  这铜钱一看就是九宁的信里附带的,他可不敢随意揣测,免得惹怒周嘉行。

  周嘉行收好铜钱,示意陈茅入座。

  陈茅谦辞几句,入座,亲随送来热茶。

  两人对坐,谈起这些天战事不大顺利,周嘉行听出陈茅话中有宽慰之意,道:“胜败乃兵家常事。”

  陈茅微笑道:“郞主高瞻远瞩,是属下多虑了。”

  ……

  是夜,李司空派遣信使送来亲笔书信。

  信中他大方表达自己对周嘉行的赞赏,同时大骂那些胡乱猜疑他的人,表示自己会为他主持公道,拉拢之意显露无疑。和书信一起送抵大营的,还有一名说客。

  这说客是一个波斯人,通几族语言。

  和周嘉行一样,他生父是汉人,生母是胡人。

  周嘉行没有时间见说客,命陈茅代为应酬。

  陈茅设下酒宴,请说客入席。

  两人你来我往,把盏言欢。

  酒过三巡,说客忽然放下酒杯,先吹捧周嘉行一番,话锋猛地一转,问:“使君可知最近流传于各藩镇之间的谣言?”

  陈茅故作不解:“什么谣言?”

  说客叹口气,一副同仇敌忾的神情,“只因为使君生父不是汉人,现在中原百姓都在猜疑使君,诬陷使君是契丹狗的奸细,之前西线防线几欲崩溃,使君力挽狂澜,扭转局势,居功甚伟,却被人如此对待,某为使君痛心!”

  陈茅也叹口气,道:“原来是这个!我早已听说,不过还不敢让使君知晓。”

  说客继续哀叹,一会儿夸周嘉行,一会儿骂那些轻贱他血统的文士,一会儿感叹自己的艰难际遇。

  陈茅不动声色。

  末了,说客像是忽然想起来似的,道:“某有一策可助使君!”

  陈茅心道:终于来了!

  跟着周嘉行久了,他们这些幕僚、属官有事禀报或者要劝谏时,不喜欢拐弯抹角,通常有话便说。

  他做出洗耳恭听状。

  说客抚掌一笑,道:“使君年轻有为,相貌堂堂,来日不可限量,司空甚为激赏。眼下,司空膝下正有一女,年十五,蕙质兰心,貌美聪慧,女郎爱慕英雄豪杰,不问出身,和使君正是天造地设的良缘!”

  说着,朝陈茅挤挤眼睛。

  “若能成为司空府娇客,使君何愁无人赏识扶助?”

  陈茅心里冷笑。

  不管这个主意是李司空自己的意思,还是李司空儿子和河东军将的意思,未免太瞧不起人了!

  很显然,说客并不是主动求婚,而是暗示周嘉行应该去求李司空将女儿下嫁于他。

  虽然和李司空联姻确实是件好事……

  郞主虽然打响名声了,但目前还不被其他势力承认。

  陈茅脸上挤出几丝笑容,劝说客接着喝酒。

  说客道明来意,并不急着要陈茅立刻表态,哈哈一笑。

  在他看来,周嘉行初出茅庐,还不足以和坐拥河东的李司空抗衡。如今河东主动暗示,周嘉行必定欣喜若狂。

  ……

  当晚,打发走醉醺醺的说客,陈茅立刻把这事告知周嘉行。

  已是三更半夜时候,周嘉行衣襟松散,肩披锦袍,坐在灯前提笔写字。

  听完陈茅的转述,他淡淡唔了一声。

  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陈茅等了半天,忍不住抬起眼帘看过去,看到几枚熟悉的铜钱。

  周嘉行手里拿了一管笔,面前信纸摊开,柳木镇纸旁赫然摆着那几枚铜钱。他看着铜钱,几次提笔,最后还是一个字没写。

  陈茅暗道:原来郞主也有烦难的时候。他又继续等了一会儿,没听见周嘉行吩咐什么,突然明白过来。

  军中大小事,不管心里是不是已经拿定主意,周嘉行通常会先问一问身边人的意见,让众人畅所欲言,以免有什么不足疏漏的地方。

  此刻,按照以往的习惯,周嘉行应该问陈茅是怎么想的,然后再说出他的决定。

  他没有。

  那只有两种可能。

  一,他还没有想好该怎么应对。

  二,他心里已经有了决定,而且是一个不容任何人插嘴的决定,所以他不需要问。

  陈茅告退出去。

  周嘉行没有留他,望着几枚平平无奇的铜钱,嘴角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送他铜钱,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他应该烦恼的。

  但此时,这个让他烦恼的困扰完全不会让他觉得烦躁。

  就像她一样。

  有点甜。

  ……

  成都府。

  杨四郎的仆从又送了一捧供花过来,这次是牡丹花,一朵朵花苞如碗口大,姹紫嫣红,煞是好看。

  他大大方方送,九宁便也大大方方让多弟代她收下。

  杨家其他人包括杨四郎母亲派人送来的清供她都收了,唯独不收杨四郎的,太过刻意。

  而且杨四郎这些天看到她不再像那天那么尴尬了,最初几次他表情还有点不自然,后面就正常了很多。

  很快,传出杨四郎在说亲的消息,据说他要娶蜀中本地豪族家的小娘子。

  九宁心道:这肯定是杨节度使的意思。

  ……

  天气越来越暖和,成都府的气候有点像江州,一转眼枝头一簇簇米粒大小的叶芽儿已经绿得肥润,草木蔓发,花繁叶茂。

  杨涧一行人迟迟没有音讯。

  杨节度使心中着急,不断派出亲兵去他们的必经之路相迎。

  几日后,亲兵带回一个让杨节度使心惊胆战的消息:邓珪很可能察觉出杨涧的打算,带兵追了过来。

  他们在一处山脚下发现战斗过的痕迹。

  现在有两种可能:杨涧跑了,邓珪紧追不舍,他没机会找父亲求救。或者他们已经被邓珪抓回去了。

  杨节度使心急如焚。

  邓珪脾气暴躁,如果李曦、李昭再落到他手中,后果不堪设想!

  杨节度使只能派出所有可以调动的队伍,命他们暗中寻找杨涧一行人——不能大张旗鼓地找,因为不止邓珪想抓到李曦。

  九宁得知此事,立即道:“让炎延跟着一起去吧,她幼时在山中长大,或许能帮上忙。”

  杨节度使答应了。

  炎延能不能帮得上忙,他不知道,但炎延力大如牛,能以一对四,以后肯定是位征战沙场的猛将,如果碰到邓珪的队伍,有她在,胜算大些。五天后,炎延他们很幸运地顺着杨涧和李昭留下的记号找到他们。

  杨涧非常狼狈,满身是伤。

  护卫们浑身浴血。

  他们几天几夜没睡了。

  本来按照计划,他们早就该抵达成都府。但正如杨节度使担心的那样,邓珪很快回过味来,立刻带兵折返,把因为快到成都府而有些松懈的杨涧堵了个正着。

  双方短兵相接。

  邓珪对杨涧了如指掌,而杨涧毕竟年轻,应付得有些吃力。

  好在李昭急中生智,想办法激怒邓珪,趁他恼怒时,在包围圈最薄弱的地方撕开一条口子,成功突围。

  邓珪恼羞成怒,带兵封锁道路,发誓要手刃杨涧。

  之后的几天,杨涧他们一边想办法躲藏,一边迷惑邓珪,一边试图给成都府报信,请求支援。

  可惜始终没能传递出求救讯息。

  ……

  当炎延带着几百人从丛林中窜出、扑向在河边埋锅造饭的杨涧一行人时,他们吓得魂飞魄散,还以为是邓珪找过来了。

  杨涧立刻举刀,示意亲随护送李曦和李昭先走。

  李曦吓得腿软,根本走不动道,李昭和另外几个内侍一起架着他,带他离开。

  人仰马翻,乱成一团。

  炎延看着眼前东奔西窜的白袍军,挠了挠头皮:这都是咋了?

  杨涧没给她多少时间疑惑,举刀朝她冲了过来。

  炎延反应奇快,手腕一翻,格开杨涧的刀。

  “杨将军?”

  杨涧愣了一下,觉得炎延的口音有点像九宁身边的侍女,突然醒悟过来。

  “大水冲了龙王庙!”

  他抱着必死的决心为李曦他们断后,没想到这些人不是邓珪的部下!

  误会解除,杨涧才想起来蜀中的路上曾见过炎延几次,不过那时他压根没留意九宁身边的部曲,只把她当成一个力气比较大的山民。

  他们清点人数,炎延提议让杨涧回成都府,她留下扫清痕迹,顺便迷惑邓珪,给他们争取时间回成都府。

  杨涧有些犹豫。

  李曦没想那么多,听说炎延愿意主动留下,立刻催促杨涧赶紧动身。

  “快走快走!”

  他真的受够了,身为皇帝却只能一路奔逃,比丧家犬还不如!

  现在他什么都不要求了,只想睡一个安稳觉。

  杨涧僵了一下,神情有些不忿。

  一旁的李昭咳嗽了几声,忍住不适,插话进来道:“一路幸有杨将军舍身保护,这位……”

  他看着炎延,觉得对方有些面熟。

  没等他想起来,炎延朝杨涧一抱拳,道:“出发前殿下千叮咛万嘱咐,我都记在心上,两位贵人的安危最重要,杨将军就别拖拉了。”

  说着挥挥手,仿佛很嫌弃的模样。杨涧嘿嘿一笑。

  李昭见他二人已经商量好,没有多说什么,视线在炎延身上转了几转,眉头轻皱,觉得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勇士。

  他们不敢耽搁太久,立刻启程。

  入夜,他们终于有惊无险地顺利逃出包围,在成都府外见到来接应杨涧的其他几支队伍。

  死里逃生,众人相顾无言,喜极而泣。

  前来接应的人立刻护送他们回成都府。

  部将们纷纷过来看望杨涧:“大郎,使君都快急死了!”

  医士正在为杨涧消毒、包扎伤口。

  他每天提心吊胆,不敢闭眼,伤口惨不忍睹,药膏搽上去,疼得他龇牙咧嘴。

  “他急的是圣人和雍王,不是我!”

  杨涧冷汗涔涔,笑着和几个平日最亲近的部将开玩笑。

  众人都笑了,还有力气埋怨他老子,看来死不了。

  等伤口处理好,杨涧身上的衣衫已经湿透了,亲随服侍他换上一套整洁的衣衫,扶他躺下。

  这时,有人在外叩响门扉,道:“大郎,雍王殿下来看你。”

  杨涧忙起身要下榻。

  屏风后面影子摇晃,李昭缓步走了进来,一袭春罗袍衫,神情温和,虽然梳洗过,仍然掩不住眉宇间的疲倦之色。

  见杨涧要下榻,他快走几步,按住杨涧。

  “将军有伤在身,不必再讲究这些虚礼。”

  杨涧只得躺下,给房里的仆从们使了个眼色。

  仆从们陆续退出去。

  李昭面上带笑,问了些杨涧伤势的事,嘱咐他安心养伤。

  杨涧眨巴眨巴眼睛。

  这一路上,他已经看明白圣人李曦胆小如鼠,而雍王李昭看似平易近人,待人宽和,实则颇有心机。

  杨涧最怕和这种人打交道了。

  于是李昭问一句,他尽量简短地用“不敢不敢”“过奖过奖”“殿下仁德”之类的话来搪塞。

  李昭看他一眼,提起炎延。

  “不知那位少年将军是何方人士?可是使君麾下英才?”

  杨涧嘴巴张大。

  “殿下不晓得?”

  问出这句话后,他忽然想起来,还没告诉李昭和李曦九宁是武宗血脉的事。

  出发前,九宁叮嘱过他,说她想亲口告诉自己的两位堂兄,请他暂时为她保密。

  他想着这事其实是他们家的家事,自己多嘴好像不太适合,答应了。

  李昭眼神闪烁了一下,笑问:“晓得什么?”

  杨涧坐得笔直,道:“殿下很快就会晓得……不瞒殿下,我曾允诺过炎延的主人,不能透露太多。等您见到她就晓得了。”

  李昭心里一动,没有追问。……

  与此同时,杨节度使身着礼服,率领成都府一众官员,候在厅外,等着李曦的召见。

  不管皇帝是不是傀儡,他终究是皇帝。

  众人神情紧张,列队站在廊下,时不时理一理衣袖,扯扯衣襟,看看腰带有没有系好。

  半个时辰后,门开了一条细缝,两名小内侍探头出来,扫一眼众人,示意他们离去。

  “陛下旅途劳顿,衣襟睡下了。”

  众人呆了一下。

  门合上了。

  “这……”

  官员们面面相觑,看向领头的杨节度使。

  杨节度使叹了口气,道:“这些天邓珪紧追不舍,圣人饱受惊吓,睡下也好。你们明天再过来吧。”

  官员们议论纷纷,商量过后,决定明天再过来,陆续告辞。

  杨节度使回头看一眼紧闭的房门,摇摇头,抬脚走开。

  公主刚刚到成都府的那天,不顾疲累,先谢过各位属官,拜望杨老夫人,送上丰厚礼物,连夜给

  城中忠心于朝廷的文士、隐士写帖子,请他们帮忙出谋划策,忙得吃饭的时间都没有,就这样还能抽出时间接见主动投效的能人异士。

  圣人呢,却不肯露面,饱餐一顿后就搂着美人快活去了。

  杨节度使不由得忧心忡忡。

  接下来几天,李曦吃上精美的食物,穿上干净细滑的珍贵布料制成的衣裳,身边随时有内侍、美人伺候,终于从惊吓中回过神,开始接见西川官员。

  李昭和他说了炎延的事,道:“杨府还有一位贵客,就是那位勇士炎延的主人,住在府外一处独立的别院内,离得并不远。我问过节度使和杨将军,他们守口如瓶,都说他们不便透露,要等那个人自己愿意开口了,再告知我们他的身份。”

  他曾想派人出府打听,但对方似乎早有准备,没让他查出什么来。

  李昭隐隐有种感觉,这人可能和他们有什么联系。

  虽然他没有表现出明显的敌意,李昭却直觉对方很可能对李曦造成威胁。

  难道杨节度使打算培植另一个皇室中人取代李曦?

  李曦躺在内侍膝上,让内侍给自己按摩太阳穴。闻言,双眼微眯,漫不经心道:“管他是什么人,既然救了我们,应该不会再反悔害我们。”

  李昭瞥他一眼,再看看旁边几个年轻内侍,皱眉,抬脚走开。

  迎面正好走过来几个人,看到他,脚步一顿,笑着道:“殿下,炎延他们回来了!好多人去城外看热闹!”

  李昭想了想,转身。

  炎延平安归来,他的主人肯定会去迎接。

  李曦还眯着眼睛躺在内侍膝上,等内侍剥葡萄给他吃。

  李昭眉峰皱得愈紧。

  罢了,就由他亲自去见那个人,等查清对方的身份,再告诉李曦也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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