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_系统逼我做圣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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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生病的滋味不好受。

  尤其是在旅途中患病,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天气又阴冷。

  还好雪庭熟知药理,南下时备了药丸,九宁得他和多弟精心照料,路上并没吃太多苦头。

  这夜他们宿在一处破败的驿站内,多弟烧了滚热的香汤为九宁擦身,服侍她睡下。衾被里塞了汤婆子,被窝烫得暖烘烘的。

  九宁抱紧软枕,侧身蜷缩成一团,觉得自己就像一颗快要融化的汤团子,周身都暖洋洋的。

  多弟披了件厚袄,守在床边,愧疚道:“都怪我不仔细,贵主病了一天才发现。”

  九宁浑身酸软,脑子里晕乎乎的,没什么力气,不大想开口说话,仰起脸朝她笑了笑。

  烛火摇曳,她乌黑的眸子透出一点淡淡的疲倦。

  这事还真不能怪多弟疏忽。总是被惩罚,有时候她也分不清自己到底是不是生病了,总得等症状变严重时才反应过来。

  多弟不说话了,默默跪坐着看守炭火,等九宁睡熟了,为她掩好被角,起身退出里屋。

  屋外值守的亲兵站在角落阴影中,她找到唐泽的身影,蹑手蹑脚走过去。

  “周使君是不是回鄂州了?”

  唐泽眼观鼻鼻观心,专注地盯着自己身前残破的廊柱。

  多弟双眼微眯,没有继续追问。

  半夜时分,几声隆隆巨响唤醒吃过药后沉沉睡下的九宁。

  她意识还不清醒,翻身坐起,揉揉眼睛。

  多弟站在床头,神色紧张。

  廊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亲兵抓着佩刀冲了进来,站在屏风外,抱拳道:“贵主,我们得尽快离开此处!”

  夜色寒凉如水,远处遥遥传来如雷的喊杀声。

  九宁醒过神,披衣起身。

  刚穿上兽皮靴,雪庭快步绕过屏风,递了盏热茶给她,让她先喝几口,道:“等到了下一座市镇再休息。”

  兵荒马乱时节,处处烽火。九宁不是第一次碰到这种半夜被叫醒赶路的事,低低应一声,接过茶喝了两口。

  茶里掺了化开的药丸,味道有些发苦,她皱眉咽下,抓起斗篷罩在自己身上,拢紧衣襟,跟着亲兵走出驿站。

  唐泽牵来她的坐骑,九宁疾步下了石阶,翻身上马,回头扫一眼。

  明亮的月光下,几十个亲兵已经爬上马背,整装待发。

  更远处低矮连绵的山峦间隐约有赤色火光闪现,厮杀声在风中飘扬回荡。

  唐泽对这一带很熟悉,骑马走在九宁身边,向她解释道:“这里地形复杂,并不属于哪一方,几方势力犬牙交错,可能又是为争夺地盘打起来了。”

  九宁嗯了一声。

  出于各方面的考虑,她这次没有带上太多兵士,大部队还跟在后面,路上遇到两方军队交战,他们通常会绕路走,以免横生枝节。

  半个时辰后,他们才将那震天响的喊杀声抛在身后。

  顺着江岸继续往东前行,天边渐渐浮起鱼肚白。

  晨光熹微,江面大团雾气笼罩。人口都逃到更南的地方去了,江边大片良田被废置,万顷茂密的芦苇丛在晨辉中静静摇摆,一眼望去,满目苍凉,芦苇挂满水露,不仔细看,就像茫茫无际的雪原。

  九宁跑了半夜,又累又饿,勒马江边,看着滚滚东去的大江,感叹道:“不知道江州的情形如何。”

  这里是大江中游附近,离江州不远了。

  雪庭看她一眼,目光掠过她苍白的脸,示意武僧去找一处避风的地方扎营,轻声道:“周嘉行占据鄂州,隔绝南北来往,阻止中原战乱波及南方,我听人说,这几年南方几乎没有战祸。江州水土肥美,存粮充足,又没有受战火波及,必定物阜民康。”九宁笑了笑,咳嗽了几声,“但愿。”

  ……

  北方战争不断,□□,沉重赋役……种种天灾人祸,民不聊生,百姓连命都保不住了,根本无法安心耕织生产,崛起的新军阀还不断搜刮民脂民膏,大批百姓举家携口逃往南方。南方社会相对稳定,战乱少,又有成批北方人口涌入,带去先进的生产技术,经济得以蓬勃发展,已经渐渐有赶超北方的势头。

  周嘉行在占据鄂州后,立刻往东蚕食周边比较弱小的势力,慢慢形成割据,北方势力无法南下,战火自然也没办法影响到南方。他在治理鄂州时亲自参与制定了新法,取消贵族免税全,均定田租,取消了抽税制度,鼓励商贸,这几年以鄂州为中心的大江流域州县经济发展迅速,尤其是商贸极其繁荣,无数商队乘坐楼船来往于鄂州的大江之上,各国商贾云集,船舶千万,店铺数千。

  短短几年间,鄂州在袁家经营的基础上,焕发蓬勃生机,成为一座盛甲天下的商业巨镇。

  这些是九宁前不久从各方送到长安的折子中陆陆续续获悉的。

  卢公惊叹于周嘉行的年轻和魄力——既能征战疆场,又能治理一方,而且精力旺盛,从容果决,有条不紊地一步步执行他逐鹿中原的计划,并不会因为一时的胜败而乱了分寸,如果这人忠于皇室,那该多好!

  仔细斟酌过后,卢公认为没有人能降服得住像周嘉行这样抱负远大、有逐鹿之心的野心家,于是暗示九宁许婚杨涧。

  卢公看得很开:长公主青春正好,与其嫁给节镇以后如履薄冰地过日子,还不如嫁一个会真心尊重敬爱她的丈夫。

  九宁南下前几天,卢公找到她,委婉道出他的意见。

  契丹被赶回草原去了,李元宗和周嘉行都可能回头攻打长安,长安周围所有的人马加起来都不是这两大势力其中任何一个的对手,他建议让杨涧护送九宁回蜀地。

  卢公的打算很好:将来不管是李元宗登基还是周嘉行这个后起之秀后来居上,九宁和杨涧只需要臣服于新君,就能继续在蜀地当土皇帝,九宁是长公主,而非皇子,而且是深得民心的忠孝烈女,新君不会对她赶尽杀绝。

  九宁当时心想,她要是真的一头扎进蜀地不出来,周嘉行很可能带兵直接把蜀地给平了。

  他当初肯放手让她走,一是没法拒绝她,二是当时他忙于抵御来势汹汹的契丹军,不能分心扣住她。

  现在他空出手来,肯定没那么好说话了。

  ……

  江风冷得刺骨,空气里隐隐一股泥腥气。

  雪庭抬头,扫一眼大江之上微泛青灰色的天空,道:“要落雪了,先找个地方扎营,你还病着,不必急于赶路。”

  九宁凝望对面江岸,摇摇头,扬鞭催马。

  “就快到了,等到了地方再歇吧。”

  马蹄踏响,亲兵跟上她,一行人穿过杂乱的芦苇丛,往东边驰去。

  ……

  山谷里的大火烧了一整夜。

  四季常青的松竹被冲天的赤焰吞噬,四面八方俱是几乎能把人活活烫死的炙热气流,敌军人马魂飞胆战,彻底溃散,狼狈奔逃,惨叫声和烈火燃烧的哔哔啵啵声混杂在一处,天地为之肃穆。

  主将皇甫超骑在马背上,望着眼前的大火,神情凝重。

  虽然这场战斗只持续了不到一个时辰,但他仍然不敢掉以轻心。

  这一路他们披星戴月,一面马不停蹄往江州行军,一面还要不断清理路上遇到的乱军和小股势力。以他们的兵力,自然无惧这些盘踞山野的乱兵,但是为将者最忌骄傲自满,每一场战斗他都全力以赴,以免阴沟里翻船。

  就像这晚夜半时分,他们连夜行路,在南下的路途中偶然遇到一股匪兵。郎主立马山崖,只淡淡扫一眼山谷中那支队伍,他便立刻会意,当即召集急行军冲破对方大营,烧毁他们的粮草,杀了个天翻地覆。

  气候干燥,火势越来越大,皇甫超抹把汗,拨马转回山道上。

  士兵们忙着收拾战场,清理战利品,清点人马,确定战损,漫山遍野都是人。

  滚滚浓烟中,迎面一人一骑逆着人流慢慢靠近,皇甫超认出对方是郎主的心腹怀朗,迎上前,问道:“这一路我们看到乱兵,要么杀,要么招抚,从西往东,收复了大片州县,郎主是想趁着回鄂州把江陵也占了?”

  怀朗笑道:“不错,这一路所过之处,尽归郎主。”

  虽说早有心理准备,皇甫超还是骇异,本以为打退契丹后,郎主可能会先缓一缓脚步,用心经营新拿下的徐州和淮南,没想到郎主掉头往南,一路势如破竹,吞并所有被乱兵占据的城池州县,这架势,简直是摧枯拉朽、气吞山河!

  诧异了片刻后,皇甫超热血沸腾,压抑不住激动之情,挥拳道:“好!”

  郎主志向远大,他们这些追随者才能跟着更上一层楼,建功立业,扬名立万。乱世之中,大丈夫当如是!

  “马上就到江州了,江州有周都督坐镇,这位可不是寻常乱兵能同日而语的。”皇甫超抹干净佩刀上的血迹,道,“怎么打江州?”

  怀朗收起笑容,摇摇手,“江州不一样,郎主自有打算,你警醒些,别一时脑子发热!”

  皇甫超哈哈大笑,道:“既然郎主早有成算,我听郎主的就是!”

  怀朗岔开话题,问了些伤兵的事,拨马回到山崖上。

  崖边风声烈烈,周嘉行骑在马背上,凝视南方,远处翻涌的火光照亮他的侧脸,五官线条凌厉,眉宇间一抹锋锐,气势厚重如沉渊。

  怀朗道:“郎主,刚收到唐泽的信,九娘他们应该快到江州了。”

  其实如果不管路上的乱兵,他们早就追上九宁了。不过周嘉行坚持要清理乱兵,所以他们走一走、停一停,总赶不上九宁。

  估算一下,九宁明日天黑前就能抵达江州,他们刚好会落后一步,要后天才能到。

  周嘉行嗯一声,问:“派去金州、潭州那边的人有没有回信?”

  “回信了,金州、潭州刺史已经向郎主表达效忠之意,他们许诺说绝不会和江州结盟。”

  周嘉行点点头。

  乱兵匪兵尽数被诛,金州、潭州许诺不会出兵支援江州,现在,江州孤立无援,几乎等于一座孤城了。

  “改走水路,去江州。”

  他沉声道。

  怀朗恭敬应喏,传达命令,清点人马,刚刚获胜的大军拉开阵势,风卷残云一般赶到渡口,登上停泊此处的楼船,和留守的军士汇合。

  隆隆鼓声响起,五艘楼船荡开水波,如离弦的箭一般,撕破沉沉夜色,直扑向江州。

  ……

  两日后的凌晨,斥候来报,前方渡口有江州兵马把守。

  幕僚陈茅心急火燎,赶到甲板上,道:“郎主,我军兵士多是北人,不熟悉水上作战,此战攻打江州,不宜从水路发兵!”

  其他幕僚跟在他身后,个个急得满头是汗。

  “郎主,江州兵不仅擅长野战,他们的水军亦敏锐无敌,不可轻敌呀!”

  “据说周家三郎这几年训练出一支水军,横扫大江,纵横湘地流域的水匪都被他收编成水师,郎主若要攻江州,宜从北面攻打。”

  众人越说越激动,唾沫横飞,滔滔不绝。

  争执声中,周嘉行背过身去,早已走远。

  众人吵了半天,一扭头,发现郎主已经下船去了,面面相觑。

  他们没敢耽搁,拔步追下船,“郎主,万万不可和江州水军正面对上啊!”

  怀朗被吵得头疼,佩刀出鞘,拦住陈茅,“谁说现在要攻打江州?”

  陈茅一愣:“郎主直接掉头直冲江州而来,还备下这么多兵马……不是为攻打江州,那是为什么?”

  怀朗白他一眼,“江州早就是郎主的囊中物,何必派兵攻打?”

  陈茅怔了怔,忽然想起自家郎主和江州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

  是啊,郎主一直保留着周这个姓氏,周家知道郎主如今和李元宗平起平坐,隐隐有雄霸之势,肯定巴不得郎主再认祖归宗,怎么会和郎主为敌?

  郎主不需要出兵攻打,周家就会主动来投。

  陈茅长吁一口气,抹去鬓边汗水。

  “既然如此,郎主为什么还要派人围困江州呢?”怀朗摘下酒囊,仰脖喝了几口酒,嘴角抽了抽,道:“这是郎主的家事,你管那么多干嘛?”

  陈茅一噎,眼角风扫一眼怀朗,决定不和这个酒不离身的胡人一般见识。

  他猜得出郎主的用意:当年郎主母子被赶出江州,受尽苦楚,如今郎主扬眉吐气,该是周家还债的时候了。

  陈茅沉吟半晌,既然是郎主的家事,那便静观其变罢。

  ……

  数万大军水陆并进,将江州围得密不透风,江州人心惶惶。

  这几年鄂州兵对他们围而不攻,他们起初担心鄂州兵随时会攻打过来,夜不能寐,但鄂州兵始终没有越雷池一步。渐渐的,他们认为鄂州兵大概永远也不会攻打江州,慢慢放松警惕。

  然而,没等他们喘口气,鄂州兵忽然收拢包围圈,一步步朝江州靠近!

  周家内部人人自危。

  这日一大早,族老们结伴来正院讨一个说法。

  昨天刚落了场雪,庭间假山石上覆了一层薄薄的雪色,堂前珠帘高卷,头束软巾,身着一袭海青色宽袖圆领锦袍的年轻男子坐在窗下书案前翻看战报。

  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男子抬起头,眉眼温润,气度优雅,温和中略带郁色。

  书僮饮墨快步跑进屋中,小声道:“三郎,族老们来了!”

  周嘉暄撩起眼帘,放下手里看了一半的战报,用卧狮镇纸压好。

  族老们是来劝周嘉暄投降的。

  他们直奔进侧间书房,开门见山道:“周使君是我周氏儿郎,他如今称霸一方,势力足以撼动李司空的河东军,我们为何要与他为敌?”

  周嘉暄站缓缓起身,对开口的人道:“五叔公,当年周嘉行在祠堂与我父亲恩断义绝,您认为他会不会认周氏儿郎这个身份?”

  五叔公脸色一僵,道:“牙齿还有碰着舌头的时候,何况亲子血缘?只要我们先放低姿态,诚心请他认祖归宗,他肯定不会拒绝!”

  周嘉暄没说话。

  若事情有这么简单,周嘉行早就认祖归宗了。去年天下人嘲笑讥讽他的身世,鄙薄之意呼之欲出。他不声不响,既没有因此动怒,也没有因此消沉,依旧埋头坚守西线。后来还是长安那边连下几道旨意才把事情揭过去了。他宁可被天下人排斥轻贱也没有松口要和周家缓和关系,现在他势力大涨,坐拥数百州之地,掌数十万大军,又怎么会和周家和解?

  族老们不认可周嘉暄的看法,在他们看来,宗族是一个人安身立命的根本,从来没有谁能真正脱离宗族。周嘉行想逐鹿中原,离不开宗族的支持。

  想得更长远一点,将来他打败李元宗,坐到那个人人梦寐以求的尊贵位子上,身边少不了宗族亲人扶助——还有谁能比宗族更忠心拥护他?

  族老们一致认为现在应该打开城门,迎鄂州兵进城,托他们向周嘉行表达善意。

  周嘉暄沉默不语,脸色慢慢沉下来。

  族老瞥他一眼,阴阳怪气地道:“三郎,二郎是你兄长,要你给自己的兄长低头,有什么难的?你为什么这么固执?”

  饮墨怒目圆瞪,想插话回嘴,看到周嘉暄紧皱的眉头,暗叹一声,没敢张嘴。

  正吵成一团,一名兵士连滚带爬地跑进正院,扑在门槛前,跪地道:“鄂州节度使回来了!”

  众人齐齐呆住。

  一片寂静,落针可闻。

  片刻后,五叔公最先回过神,踉跄几步迈出门槛,抓住传话的兵士,“二郎回来了?”

  兵士点头道:“周使君就在城外,他带了好多兵……好多船,周使君要进城!”

  五叔公张大嘴巴,一脸不可置信。

  诡异的沉默中,不知道谁蹦了起来,抚掌大笑,道:“好啊,二郎这不是回来了吗?我就说嘛,他还是要回来认祖归宗的!”

  其他人跟着回神,想了想,认为他说得有理,登时个个喜气盈腮,满脸堆笑,一扫刚才的焦虑不安。

  “二郎回来了,快去告诉使君、都督!”“准备好仪式,打扫祠堂,二郎这是要认祖归宗啊!”

  “对,快准备祭品,要最好的香!我们周家出了个能人啊!”

  众人相视一笑,幻想着周嘉行认祖归宗后的景象,把臂走远。

  ……

  饮墨嘴角一撇,暗暗啐一口,一回头,发现周嘉暄不见了。

  他吓了一跳,忙追出门去,找到人群最前面那个高挑清瘦的身影,忙拔步追上。

  周嘉暄走得太快,饮墨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才追上他。

  “三、三郎……还没派人去通报都督……”

  周嘉暄脚步不停,走着走着干脆跑了起来,宽袖里鼓满了风,身影穿过长廊,看不见了。

  饮墨目瞪口呆:他还从来没看见自家郎君这么不顾仪态地在庭间奔跑!

  他拍拍胸脯,顺好气,抬腿跟上去。

  周嘉暄跑得很快,快得呼吸都快跟不上来了。

  他从来没跑过,族老们就在身后跟着,周围侍女仆从眼睛瞪得大大的,一脸惊恐地看着他从身边经过,他呼吸急促,什么都顾不上,只记得机械地迈出脚步,朝门口跑去。

  周嘉行回来了。

  观音奴在他手上。

  他回来了,观音奴呢?

  九宁的亲笔信辗转千里送到他手上,信上她依旧言语活泼开朗,絮絮叨叨告诉他她一切都好,已经找出自己的身世,要他不必担心。

  他怎么可能不担心?

  既然她得知自己的身世,那周嘉行肯定也知道了,她和他没有血缘,周嘉行会怎么待她?

  冷风灌进嗓子里,喉咙刀刮一样,火辣辣的。

  周嘉暄管不了那么多,他甚至连靴子都没穿,只着薄薄的鞋履,翻身上马,挥动鞭绳。

  出城的道路不近,他心急之下不断挥鞭,驰过长街,远远听到一片称颂声,长街旁欢呼雷动。

  长街对面,一人身骑黑马,在亲兵的簇拥中飞驰而来。

  百姓们守在长街两侧,等着那人驰到自己近前,神情激动,眸中透出炽烈的向往。

  周嘉暄一眼就认出对方。

  剑眉星目,轮廓分明,仿佛蓄了一池碧水、透着冷意的双眸,正是阔别已久的周嘉行。

  周嘉暄停顿了一会儿,催马上前。

  “观音奴呢?”

  “她在哪?”

  两人同时问出一句,都怔住了。

  下一刻,周嘉行眉头紧锁,扯紧缰绳。

  骏马嘶鸣。

  周嘉行没有犹豫,立刻回头,叫来怀朗。

  怀朗诧异道:“唐泽说九娘确实是往江州来了!他们昨天就该就到了才对。”

  那头,周嘉暄反应过来,明白九宁没和周嘉行一起回江州,而且周嘉行以为九宁在江州才会直接进城。他脸色阴沉,道:“她没回来。”

  周嘉行瞳孔急速收缩了几下。

  这时,一匹快马从城外疾驰而来,泥土四溅。

  “郎主!”来人奔到周嘉行面前,手捧一封帛书,下马跪地,“鄂州送来的!”

  怀朗正想下马去取信,一道身影迅疾闪过。

  周嘉行飞身下马,比他更快一步拿走帛书,展开来,眸光如电。

  他看完信,手背青筋暴起,眸子里暗流汹涌。

  她居然去了鄂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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