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_系统逼我做圣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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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章

  一缕金灿灿的光线斜斜笼下来,切过周嘉暄清秀俊逸的脸庞。

  他站在九宁面前,长身鹤立,面孔一半在明,一半在暗,双眸黑沉沉的,潋滟着浅淡的朦胧幽光。

  九宁清澈的眼瞳倒映出他清秀俊美的容颜,仰头看他半晌,一时之间居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以为周嘉暄还是以前温和体贴的三哥,但真的面对面见到了,才发现他变了很多。

  好像高了一点,和十一郎一样晒黑了,眉目依旧精致,但看人的眼神明显不再是以往的恬淡平和,儒雅之中,隐约多了几分威严。

  周嘉暄低头看着九宁,忽然伸手抱住她,环在她肩膀上的手臂微微轻颤。

  “观音奴……对不起。”

  为了逃避父兄和宗族带给他的压力,他懦弱地选择远走,丢下自己的责任,丢下九宁一个人,让她去面对整个宗族……

  不管上一辈之间有怎样的纠葛,她终究是他看着长大的妹妹,是会无限包容他、偏心他的观音奴。她会在他为和周嘉言争吵而难过的时候懂事地安慰他,会在他离家时要他不必担心她、她会好好照顾自己,会在他因为父亲是个拙劣之人而失望时逗他笑,会在他面前收敛她的小脾气……

  她那么娇气,但当他不小心误伤了她时,她一点都不计较,忍着疼也要先开解他……

  而他呢?

  他丢下她,自己走了。

  等他回到周家时,她早已经被送走。

  他束手无策,只能骑着马,沿着她离开的方向追过去,一直追到江边……

  但是那又如何呢?

  就算追到了,他也只能吞下痛楚,眼睁睁看着她被周嘉行带走。

  他不配当她的三哥。

  九宁没有动,等了一会儿,扯一扯周嘉暄的袖子,轻声道:“三哥……”

  周嘉暄眸光闪烁了一下,平复下来,松开九宁。

  “怎么不叫阿兄了?”

  嗓音低沉,依旧温和。

  是那种“云移日转午风轻。香罗薄,暄暖困游人”的温柔敦厚。

  九宁笑了笑,觉得眼前的周嘉暄仿佛又变回以前的三哥了。

  周嘉暄抬手揉揉她脑袋,沉默了一会儿,“长高了。”

  “可不是,我都到阿兄这儿了……”

  九宁莞尔,垫起脚尖和周嘉暄平视,神情得意,透出几分俏皮。

  周嘉暄眼睫低垂,知道她在故意逗自己,嘴角轻扯,露出重逢以来的第一个笑容。

  经历风霜洗礼,他的笑意里也多了些不一样的东西。

  啪嗒啪嗒一阵长靴踏响的声音,一旁的十一郎几步靠近他们,打断二人的叙旧,插话进来道:“不止长高了,还更漂亮了!”

  说着挠挠头皮,嘿嘿直笑。

  周嘉暄眉头轻轻皱了一下。

  十一郎一点打搅别人说话的自觉都没有,碰碰周嘉暄的胳膊,“三哥,你怎么知道九娘在这里?”

  周嘉暄没理会他。

  九宁笑着代他解释:“三哥肯定知道我不想和其他人打交道,所以能先找到这里来。”

  周嘉暄看她一眼,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九宁知道自己猜对了,扬扬眉。

  周嘉暄笑了笑。

  十一郎响亮地啧一声,道:“族里那些人太不要脸,不见也罢!”

  九宁脸上笑容淡去,“再说吧。”

  周嘉暄没说话,脸色微变,扭头眼神示意自己的亲随。

  亲随会意,上前几步,拦住十一郎:“郎君这边请,您前些天带走的罗二他们呢?”

  十一郎愣了一下,一脸心虚。

  罗二他们自然是被周嘉行俘虏了,之后他们一起来江州,他跟着九宁,让罗二他们自己回刺史府。

  九宁和周嘉暄一起并肩往外走。

  “二郎呢?”他问了一句。

  九宁道:“二哥不会进城,处理完这边的事情,我就回长安。”

  她没说周嘉行什么时候出发。

  周嘉暄问:“你能待多久?”

  九宁想了想,“三五天吧。”

  周嘉暄没说什么,扶着她胳膊,送她上马背。

  “宗族那边,你要是不想见他们,我打发他们去其他地方。”

  九宁摇摇头:“没事。”

  她只是回去解释清楚当年的事,不会多待。

  两人骑马并辔而行,周嘉暄问起分别之后的事。

  九宁拣能说的都和他说了——其实这些信上都告诉他了,不过周嘉暄似乎不信,眉宇间藏着隐忧,她只得从头到尾重复一遍。

  周嘉暄默默听着。

  等她说完,他也简略说了几件这几年江州发生的大事。

  两人都默契地没有提起周都督。

  十一郎已经和九宁谈过,周都督本来就是个不爱管事的性子,周嘉暄接管周家以后,他很大方地将自己的精兵交给周嘉暄,现在唐将军他们都听周嘉暄指挥。

  说这些的时候,十一郎吞吞吐吐,眼神闪烁,明显有所隐瞒。

  九宁猜想可能周都督不想见她或是说了什么话,十一郎怕她伤心,才故意遮掩。

  她没有追问。

  周嘉暄和十一郎一样,也刻意省略了些宗族内部的事。

  九宁装作没发现他的隐瞒,想起这一路以来的见闻,扭头看着周嘉暄。

  “阿兄,你把江州治理得很好。”

  周嘉暄嘴角微微上扬。

  江州早已经成为周嘉行势力范围内的一座孤岛,万千百姓的性命都在周嘉行一念之间。这几年他们几乎夜不能寐。不过被围困也不是全是坏处:有周嘉行的军队挡在外围,江州几年内都没有被战火波及,老百姓可以安心耕织劳作。

  九宁勒紧缰绳,手中的鞭子指一指开垦出密密麻麻水田的山谷,笑道:“等北方平定下来,阿兄肯定还能有更大的作为!”

  周嘉暄含笑看着她,嗯了一声。

  ……烈日高悬,周家族老还在城外焦急等候。

  虽是寒冬时节,在日头底下晒半天也难受,站在最前面的几个族老晒得头晕眼花,一脸油光。

  众人又饥又渴、忍不住低声咒骂的时候,九宁、周嘉暄和雪庭、十一郎几人早已经在亲兵的护送下从另一道门进了城。

  等族老们得知消息赶紧一窝蜂涌回刺史府时,府中大门紧闭,亲兵在外把守,所有人等,不能踏进府门一步。

  族人们勃然大怒:“这可是周家,我们为什么不能进去!”

  一人指着那名眼生的亲兵骂道:“你是谁帐下的?竟然连四叔公都敢拦?三郎呢?让三郎出来!”

  亲兵一脸冷肃表情,二话不说,长刀出鞘。

  其他亲兵见状,也纷纷拔刀。

  “不是不让你们进,不过现在我们娘子在里面和周使君说话,谁也不能进去打扰!”

  亲兵说完,一刀斩下,气势惊人。

  咔嚓咔嚓几声,碎石乱飞,门边蹲坐着的石狮子竟然被他这一刀硬生生砍出一块缺口!

  亲兵冷冷地扫视一圈,道:“谁再往前一步,休怪我刀下无情。”

  众人呆了一呆,生怕被误伤,连忙后退。

  门外的骚乱声越过院墙,传进园子长廊里,刚刚被亲兵叫起的父子俩对视一眼,脸色都变了。

  周百药拉住一名仆从,喝问:“怎么回事?为什么要我们这个时候去祠堂?”

  他身边的男子——周嘉言也抓住一个仆从,“三郎想做什么?族老怎么都不在?”

  仆从们不敢回答,头埋得低低的,一语不发。

  周嘉言怒道:“问你话呢都哑巴了?”

  仆从还是不敢吱声。

  亲兵皱眉,握住佩刀刀柄,朝祠堂的方向做了个请的姿势,冷冷道:“二位,请。”

  嘴里说得客气,手却慢慢往外拔刀,刀刃摩擦声清晰地回荡在长廊间。

  周百药哆嗦了一下,看着虎背熊腰、浑身往外散发戾气的亲兵们,想起担任监军时在战场上看到的恐怖场景,瞪大眼睛,一脸惊恐。

  他抓住还想说什么的周嘉言,示意他不要冲动。

  父子俩交换一个眼神,发现彼此都怕得双手发颤,咬咬牙,抬脚跟上亲兵。

  周使君比他们更先到达祠堂。

  周家现在是周嘉暄主事,周使君协助他处理江州庶务。周嘉暄毕竟曾经受过周使君的教导,不可能因为冲突就彻底软禁自己的伯祖父。而周使君很识时务,知道自己不能再和以前那样左右宗族事务,干脆交出手中权柄,还反过来支持周嘉暄——只要能让周家更上一层楼,周使君愿意被周嘉暄取代,而且绝无怨言。

  周使君虽然放手宗族事务,依旧得到族人的敬重。族人如果有什么不好决定的事情,还是会征求他的意见。

  周嘉暄遇到难题,也会请他出谋划策,和他讨论该怎么更好地治理一方。

  但像今天这样直接派亲兵过来“请”他去祠堂的做法还是第一次。

  尤其那些亲兵都很眼生,说话的口音一听就知道不是江州人。

  周使君在仆从的搀扶下来到祠堂门前,气喘吁吁。

  亲兵推门,示意他进去,道:“娘子等使君多时了。”

  娘子?

  周家哪位女子能支使亲兵?

  想到一个可能,周使君心中一动,眼神闪烁了两下。他走进祠堂。

  祠堂几面窗子都支起来了,光线依旧暗沉,鎏金香炉里火星闪闪,镂眼里喷出一股股散发出浓郁香味的袅袅青烟。

  周使君看到周嘉暄和十一郎站在里面,眉头一皱,目光再往里,落到那个背对着他站在香案前的高挑女子身上,怔住了。

  听到脚步声,女子并未回头,她手里捧了只长柄莲花金香炉,正在奉香。

  几名亲兵簇拥在她周围,其中有两个武僧打扮的精壮汉子,而香案旁站着的那名身披袈裟的僧人——赫然正是曾住在永安寺翻译佛经的雪庭。

  周使君还未来得及开口问什么,门口响起杂乱的脚步声,周百药和周嘉言一脸愤懑,被几个亲兵推进屋。

  周百药那年被周嘉暄强行送去阵前监军,看到战场上的惨状,吓破了胆子,从此只要听到喊杀声就抱头鼠窜。刚才他不愿来祠堂,被亲兵手里的佩刀吓得瑟瑟发抖,硬着头皮进了祠堂,看到门边的周使君,就像找到主心骨一般,立刻凑了过去,神情激动。

  周嘉言没那么怕亲兵,嘴巴一张,怒道:“你……”

  刚说了一个字,周使君冷冷地扫他一眼,轻声说:“大郎,闭嘴。”

  周嘉言脸色一白。

  香案前的几人没有理会他们的反应,那穿窄袖织金锦袍的女子仍然背对着他们,虔诚地对着香案上的牌位敬香。

  屋中气氛凝重,奉香的仪式庄重典雅,女子一丝不苟,动作雍容,不慌不忙。

  这是一种浸润在骨子里的优雅从容。

  旁人看着她,目光随着她葱根般的纤指流转,只觉心中柔和平静。

  周嘉言想开口,但畏惧于屋中那严肃的氛围和对方的气势,嘴巴张了又张,没发出一点声音。

  众人不自觉屏息凝神,望着行香礼佛的女子,呆立了半晌。

  行香礼毕,女子转过身,淡淡扫一眼周使君。

  “一别几载,使君别来无恙?”

  周使君怔怔地看着她。

  倒是他身边的周百药先反应了过来,指着九宁,嘴唇直哆嗦:“贱——”

  刚吐出一个字眼,亲兵手起刀落,雪亮刀刃擦着他的鼻梁斩下,掀起一阵冰冷的风后,停在他胳膊上方。

  刺啦一声,刀刃只轻轻蹭到他胳膊,外袍衣袖便应声开裂。

  就像张开的血盆大口。

  “啊!”

  刀刃近在眼前,周百药吓得魂飞魄散,小腿直抖,踉跄了一下,往后跌坐在地上。

  亲兵嘴角勾了一下,收起佩刀,要笑不笑地道:“郎君嘴巴放干净些。”

  周百药心有余悸,坐在地上,汗出如浆。

  见他差点被亲兵砍成两截,正想出言讽刺九宁的周嘉言浑身僵住。

  周使君比父子俩要镇定得多,回过神,看着九宁,道:“你回来了。”

  他早就知道九宁非寻常人,她这是回来报复他的。

  九宁没说话,示意武僧上前。

  武僧应喏,抬着箱笼走到周百药身边,打开。

  周百药下意识往后退了几下。

  武僧一哂。

  周百药脸上闪过几丝狼狈,发现武僧并没有要抓自己的意思,定定神,朝箱笼看去。箱笼里满满当当的,堆放了很多陈旧的杂物,有明显用过的襁褓、金银镯子、嵌宝项圈,绸布缝的布老虎……

  周百药茫然地抬起头,这箱子里的东西他一样都没见过,为什么要他看这些?

  九宁缓步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俯视着他。

  “这些,是姨母为她的孩子预备的。”

  周百药神情更茫然了。

  周使君袖子里的手抖了几下,抬起头,望向刚才九宁奉香的香案。

  香案上有崔氏的牌位……这是自然的……

  等等,那旁边多出来的牌位是怎么回事?

  姨母……九宁说的姨母,必然是崔氏……崔氏不是她母亲,竟然是她的姨母?!

  她不是崔氏和人苟合生下的?

  那她亲生母亲是谁?崔氏生下的孩子——那个真正的周家血脉又去哪里了?

  周使君心头大震,眼睛蓦地睁大。

  这时,雪庭念了声佛号,走到香案前,对着崔氏的牌位郑重行礼。

  “此事说来话长,皆是贫僧一时起了私心,没有顾及周全。”

  他停顿了一会儿。

  “夫人并未做出有违她品格的事。”

  这一句,如冬雷隆隆滚过。

  周使君、周百药和周嘉言都呆住了。

  雪庭转过身,直视着周百药,缓缓道出当年的往事。

  “夫人生产时已经伤了元气,生下的孩子不久就夭折了。崔家仆从知道夫人自家人罹难后一直郁郁寡欢,肯定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不敢告诉夫人,九娘的母亲——夫人的从妹不忍夫人伤心,把九娘抱给她,夫人果然好了起来……再后来,夫人已经离不开九娘了,九娘的母亲只好继续瞒着,直到夫人病逝。”

  崔贵妃曾犹豫要不要告诉崔氏真相,但看到崔氏抱着九宁时一脸欣慰满足的模样,她实在开不了口。

  崔氏的家人都没了……她想要一个和自己血脉相连的孩子,如果她知道孩子早已经夭折,只怕一天都撑不过去。

  崔贵妃感激崔氏,愿意让九宁一辈子当崔氏的女儿——只要这样做能够哄崔氏高兴。

  说完这些,雪庭垂下眼帘。

  “贫僧早就可以带九娘走……可出于顾虑,贫僧不敢冒险,周家发现她的身份时,贫僧也没有为夫人辩解,让她蒙受不白之冤……这一切都是贫僧之过。”

  祠堂里安静下来。

  落针可闻。

  雪庭没有撒谎——周使君看得出来,周百药和周嘉言同样看得出来。

  他们沉默了很久,喘息声时重时轻。

  武僧抬出另一只小一些的箱笼,取出里面的布帛,展开给周使君几人看。

  那是医士记录的崔氏生产的情况。

  周使君一时无言。

  周嘉言也没什么话说。

  周百药眼睛瞪得圆溜溜的,盯着那箱笼看了许久,忽然一笑。

  “那又怎么样?”他猛地一下站起来,晃了几晃后,站稳,手指头差点戳到雪庭眼睛里去,怒道:“都是你害的!你要是早点解释清楚,我会误会自己的夫人吗?九娘确实不是我们周家的孩子,她冒充我的女儿,我们家养她这么几年,没什么对不起她的!我被你瞒在鼓里,都怪你!”

  “百药!”

  周使君轻叱一声,拦住周百药,看向九宁。

  “九娘。”他脸上还有震惊愕然之色,缓了几缓,慢慢道,“我们确实误会了你姨母……不过这不能怪我们,雪庭隐瞒你的身份,又不解释清楚。”

  九宁没有看周使君,双眸平静,直直看着周百药。

  周百药被她看得心口发凉,恼羞成怒,道:“你看什么?!我没有对不起你,你还回来报复我们?”

  九宁嘴角勾了一下,“报复?”

  如果只是为了报复周家,何须这么麻烦。

  她神色淡然,没再说什么,转身。

  雪庭叹了口气,跟着她转回香案前。

  刚想跪下,九宁忽然握住他的胳膊,握得紧紧的。

  “叔叔,我来。”

  她轻声道。

  雪庭看着她,神色微动。

  九宁摇摇头,示意武僧搀扶他离开。敛容,对着崔氏的牌位跪下,拜了几拜。

  每一拜都结结实实磕到地板,额头很快泛起红肿。

  “姨母,叔父为了保护我才隐瞒我的身世,害姨母被人误会,这几拜,是我替叔父拜的。”

  她一字一字道。

  雪庭站在旁边,眸光幽深。

  九宁继续叩拜:“这几拜,是我替阿娘拜的。”

  “……这几拜,是替我亲生父亲拜的。”

  ……

  额头碰响地砖的撞响回荡在祠堂内,一声一声,就像叩在众人心头上一样。

  没人说话,众人的视线都落在她身上。

  九宁一丝不苟跪拜完,回首,红肿的额头下一双乌漆明眸,看着周百药。

  该他了。

  亲兵站在她身后,手都放在佩刀刀柄上,随时可以动手伤人。

  屋中仿佛阴风直窜。

  周百药和周嘉言靠在一起,脸色苍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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