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治愈_系统逼我做圣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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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治愈

  月已西沉,夜色朦胧。

  八角灯笼散发出黯淡的光芒,笼在周嘉行脸上。

  大概是学武的原因,他的眼睛亮得惊人,目光明锐。

  九宁又抖了一下。

  衔蝉离得近,见她轻颤,连忙问:“是不是冷?”

  九宁收回视线,摇摇头,拢紧翠羽斗篷,低着头步下石阶。

  周嘉行扫她一眼,注意到她脸色苍白,脚步迟疑了一下,看她没有回房的意思,没有作声,拔步跟上。

  刺史府大门前灯火通明,十郎和十一郎的家人全都迎了出去,等着迎接雪庭的车驾。

  门口熙熙攘攘,台阶底下也站满了人。

  僮仆饮墨让九宁在花厅里等着,“三郎说外面人多,九娘身子娇弱,就在里面等着罢。”

  九宁一笑,周嘉暄肯定怕她和五婶他们起争执,才会特意隔开他们。

  半夜爬起来,她有点犯困,坐下喝了两杯茶。

  侍婢们围坐在坐榻周围陪她说话,她端着茶杯想心事,视线一直往外飘。

  周嘉行站在外面戍守。

  天气寒凉,又是下半夜,外面想必很冷,她刚才只在长廊里走了几步路,手脚冻得冰凉。

  同样是周家血脉,一边是锦衣玉食、奴仆簇拥的郎君小娘子,一边是被赶出家门、孤苦无依,小小年纪就不得不冒着杀头的风险贩私盐的庶子……

  换了谁都会觉得不公平。

  沉思间,走廊里传来一串脚步声,九宁放下茶杯,下榻迎出花厅。

  远处几点摇曳的灯光慢慢靠近,两个身姿高挑的少年并肩走了过来。

  周嘉暄锦衣绣袍,眉目温润,走在靠前一点的地方。

  他身旁的少年肩披墨色斗篷,戴了兜帽,看不清面容,行走间风吹衣袍猎猎,露出斗篷底下的灰色僧衣。

  九宁一看到周嘉暄,就不由得想起刚才那个梦,忍不住朝他跑了过去,拉住他的手,“阿兄!”

  感觉到他掌心的温度,才觉得心里踏实了一些。

  对她好的人不多,不管最后她能不能完成任务,她希望阿翁和三哥能长命百岁。

  周嘉暄正压低声音和雪庭说话,眼前青影一闪,九宁已经扑到他身前了。

  小手紧紧抓住他的,双眉微蹙,脸色有些白。

  周嘉暄不明所以,搂住她轻轻拍了两下。

  衔蝉跟过来,笑着解释说:“郎君,九娘刚才做了个噩梦。”

  周嘉暄轻笑了几声,搂着九宁,对一旁的雪庭道:“让你见笑了。”

  雪庭抬起头,黑色兜帽下露出一张如画的秀净脸庞,目光如冬日初雪,平静澄澈。

  他摇头示意无事。

  周嘉暄低头,手指抬起九宁的脸,柔声哄她:“好了,梦醒了就不怕了,噩梦都是假的,不是真的。”

  九宁抱着他的腰,脸埋在他的锦袍上使劲蹭了好几下。

  梦不会是真的,她是那个变数,等她长大了可以保护三哥。

  三人进了花厅,侍婢过来奉茶捧果。九宁擦了把脸,朝雪庭见礼。

  雪庭侧身站着,没有受她的礼:“举手之劳罢了。”

  九宁这会儿心情没那么沉重了,听他说话语气温和,人又长得漂亮,笑着问:“我可以叫您舅舅吗?”

  旁边的周嘉暄对她使了个眼色。

  九宁忙道:“我失礼了,请雪庭师父不要和我一般计较。”

  出家人都要斩断尘缘,雪庭是慧梵禅师寄予厚望的亲传弟子,日后要继承慧梵禅师的衣钵,称呼他为舅舅实在不妥。

  雪庭抬眸,目光在九宁脸上转了一转。

  她笑意盈盈,颊边梨涡轻皱,看起来很放松。

  “只是个称呼而已。”

  他双手合十,淡淡道。

  听了这话,周嘉暄差点打翻手里的茶盏,诧异地看了他好几眼。

  周围陪雪庭下山的武僧似乎也吓了一跳,互相对视一眼,面露古怪之色。

  九宁没意识到雪庭说了什么,直到周嘉暄频频给她递眼色,她才张大嘴巴,反应过来。

  其实她只是没当过好人,不知道和雪庭这种真正的大善人说什么,随便说着玩的……

  半晌后,九宁决定打蛇随棍上。

  大好机会,不能错过呀!在雪庭这个出家人看来,叫舅舅和称呼他的法号没什么两样,可在世人眼里,绝对是不一样的。

  有个慈悲为怀的舅舅高僧,还怕当不好一个圣母吗?

  而且还能拉近和雪庭的关系。

  九宁脑子里念头转得飞快,笑着递了杯茶给雪庭,道:“深夜劳舅舅下山,辛苦舅舅了。”

  雪庭接了她的茶。

  也等于应承了她这一声“舅舅”。

  互相厮见过,十郎和十一郎的祖父找了过来,请雪庭移步。

  原来雪庭到了刺史府以后并没有直接去看十郎和十一郎,而是先过来见九宁。两家人都快急疯了,好不容易把大救星盼过来,还没来得及好好奉承几句,大救星根本不理会他们,抬脚就走了。

  妇人们哭得更厉害了。

  两位祖父无法,只能厚着脸皮过来,求雪庭赶紧去瞧一瞧两个孩子能不能救。

  雪庭端坐于榻前,神色平静,慢慢放下茶盏,吩咐身后的一名武僧,“你过去看看。”

  武僧应喏。

  十一郎的祖父脸色一僵,这是什么意思,随便找一个下人敷衍他们?

  不是说雪庭小师父慈悲亲和,眼中众生平等,不论对世家还是对平民老百姓都一视同仁的吗?怎么今天态度这么冷淡?

  难道他们家的两个小郎君连那些平头老百姓都不如?

  张口想要说什么,旁边的族人眼疾手快,怕他得罪人,忙拉住他的衣袖。

  “雪庭小师父是高门子弟,难免清高,听说他身边的人也通医术,先让那个下人看看再说,别冒犯了小师父。”

  十一郎祖父心中暗恨,但有求于人,腰杆实在硬不起来,只得先领着武僧回院子。

  等族人们离去,周嘉暄扭头问雪庭:“那毒好不好解?”

  雪庭点点头,“刚才听你说起他们的症状,不算严重,两剂药就够了。”周嘉暄放下心来。

  果然不一会儿,饮墨小跑进花厅,喜滋滋道:“好了,两枚药丸送进去,十郎已经醒了!十一郎的脸色也好多了,能听得见人说话。”

  又对着雪庭作揖,道:“使君已经预备了素宴。”

  雪庭站起身,戴上兜帽,“不必了,既然两位郎君已经苏醒,就不打搅府上了。”

  不等周嘉暄说什么,九宁忍不住开口挽留他:“舅舅,你帮了我的忙,我还没好好谢你,外边天色已黑,先住一晚再走吧。”

  “对,你深夜下山,又深夜上山,别说人受不住,就是马也疲累。我们家也不能这么怠慢客人。”

  周嘉暄示意饮墨去准备厢房。

  雪庭仍是摇头,“我们是出家人,不讲究这些。你是知道我的,我向来如此。”

  周嘉暄知道他性子清冷,虽然行善事,但不爱和人打交道,便没有再劝。

  说话间,他已经出了花厅,武僧们簇拥着他出去。

  九宁在后面相送,一直送到长廊外面。

  “不必再送了。”

  雪庭回头,墨色斗篷几乎和黑魆魆的夜色融为一体,转身和兄妹二人拜别。

  周嘉暄和九宁忙回礼。

  九宁让阿二和阿三代自己送雪庭回永安寺,“舅舅路上小心,夜里风大,宁可走慢些。”

  雪庭看她一眼,视线落在她手腕上。

  九宁保持抬手的姿势,让手腕上的佛珠更显眼。

  因为知道雪庭要来,她特意让衔蝉找出他送的佛珠戴上,刚才厮见的时候还故意拉高袖子,他总算注意到了。

  雪庭没说话,暗夜中神情模糊。

  过了一会儿,他忽然对周嘉暄道:“我听师父说,周都督为九娘备了一份生辰礼,想来过两天就能送抵江州。”

  九宁呆了一下,周都督不是远在长安吗,竟然又给她准备生辰礼了?

  等等,雪庭是怎么知道的?

  周嘉暄也有些意外,不过既然是周都督给九宁准备的惊喜,肯定是好东西,笑了笑,没有多问。

  提前知道,就不是惊喜了。

  想到又能得到一份生辰礼物,而且周都督出手,一定是很不一般的生辰礼物,九宁心痒难耐,眨巴眨巴眼睛,希望雪庭能透露一点内幕。

  是价值千金的古董?还是世所罕见的珠宝?

  雪庭却没有接着往下说,朝二人颔首致意,转身离去。

  五六个武僧紧跟上去,一行人的背影慢慢消失在浓稠夜色中。

  那边周刺史准备好宴席,亲自过来请雪庭。

  十郎和十一郎的家人欣喜若狂,也红着眼睛过来,要给雪庭磕头。

  到了这边,却被告知雪庭已经带着他的随从离开了。

  众人目瞪口呆。

  九宁今晚也大开眼界。

  来去如风,说的就是雪庭吧?

  出家人都这么大公无私吗?做了好事,不要报酬,不要感谢,甚至连一顿斋饭都不要……拔腿就走了……

  来如流云,去如清风。

  哪像她,每次被迫做了点小善事,一定要想办法让别人知道。

  第二天早上起床,坐在镜台前梳洗,九宁才想起来准备好的茶叶还没送出去。

  她叫来冯姑,要她找个妥帖人把茶叶送去永安寺,另外再添些上好的银器,尤其是名贵的茶具——都攀上亲戚了,不能小气。

  冯姑应了。

  十郎和十一郎顺利脱险,笼罩在周家众人心头的阴霾一扫而空,下人们也觉得轻松不少,至少可以放心大胆地想笑就笑。

  九宁作息规律,依旧是一大早去箭道练骑射。

  昨晚后来没有做梦,所以看到周嘉行拿着小弓和箭囊朝自己走过来的时候,九宁心平气和,没有拔腿就跑。

  照样练习站位和拉弓。

  “苏家哥哥,你认识我伯祖父?”

  练习是非常枯燥的事,九宁闲着也是闲着,状似无意地试探周嘉行。

  周嘉行低头检查箭囊里的箭矢,好半天后,才回了一句:“见过几次。”

  听他的口气,周刺史应该还没有拿嗣子之位来拉拢他。

  九宁抬头看他,指尖忽然像被针扎了一样刺疼。

  她低低叫了一声,手指擦过弓弦,两根指头立刻擦掉一层油皮,伤口冒出殷红血珠。

  九宁还没反应过来,旁边伸过来一双手,拿走她手里的小弓。

  一声细微的、清脆的轻响后,周嘉行单手握拳,另一只手握住九宁的手掌,飞快扫视一遍,确认伤口没有大碍,立刻松开她的手。

  他退后两步,示意不远处的侍婢过来。

  侍婢们一片惊呼,提着裙子跑过来,小心翼翼给九宁包扎。

  “九娘为什么一定要学这些拳脚功夫、骑射本领呢?”小婢女捧着九宁受伤的手,一脸心疼。

  为什么?当然是为了将来被逼嫁人的时候好逃命呀!

  九宁嘶嘶直吸气。

  不知道怎么回事,刚才手指突然像针扎一样,一不小心就走神了。

  她笑着和哭丧着脸的侍婢们开玩笑,“等我练成本领,变得和阿翁一样厉害,以后就没有人敢欺负我了!”

  侍婢们勉强笑了一笑。

  九宁手指受伤,今天自然不能再接着练,周嘉行派人送她回蓬莱阁。

  回到卧房,衔蝉帮九宁搽药。

  卷起她的衣袖后,衔蝉脸色大变:“九娘,还有哪里受伤了?”

  “只有手指。”

  九宁道,抬起手腕,顺着衔蝉的视线看过去,呆了一下。

  藕节般的皓腕上,有一道鲜红的血印。

  衔蝉大惊失色,拿起锦帕轻轻擦拭了一下。

  血印很新鲜,一擦便变淡了。

  衔蝉犹不放心,仔细检查九宁全身,确定她身上没有伤口,才拍拍胸脯长舒一口气。“也不知道在哪儿蹭到的,那么一块,看着真吓人。”

  九宁蹙眉。

  片刻后,她闷哼一声,右手紧紧握住自己的左手手掌。

  掌心像是被利刃划过,疼得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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