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重逢_系统逼我做圣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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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重逢

  九宁摔在雪地上,头晕眼花,一把鲜血染红的长刀落下来,她骇得心口突突直跳。

  斜刺里一道人影突然扑上来挡住她,那把快要落下的长刀硬生生拐了个弯,砍进尺厚的积雪中。

  响马贼拔出长刀,雪泥四溅,大笑:“倒是个忠心的。”

  旁边的人道:“是个小娘子,兴许能卖几个钱。”

  他们商量了几句。

  然后九宁和浑身浴血的朱鹄被捆了手脚提溜起来,拖行了一路,丢进一辆插满箭矢、破破烂烂的马车里。

  周围还有客商在反抗,响马贼怕引来守兵,并不恋战,快速搜刮完值钱的货物,带着抓到的女人和孩子,迎着呼啸的北风扬长而去。

  天色暗沉,狂风咆哮怒吼,几十骑人马渐渐消失在苍茫风雪中。

  一路疾行,马贼们大声谈笑,讨论今天的收获,风中偶尔传来若有若无的妇人哭泣声。

  暂且保住性命,九宁躺在漏风的车厢里,悄悄松了口气。

  好在她刚才机灵,用丹药画花了脸和手,弄得蓬头垢面的,没让响马贼看清她的脸,不然那帮马贼不会这么随随便便把她往马车里一扔,她生得这么漂亮,太招眼了。

  双手被牢牢捆在背后,九宁试了试,发现挣不开,用肩膀撞撞旁边同样手脚被捆的朱鹄:“朱大哥,只剩下你了?”

  朱鹄身上好几道刀伤,每一个窟窿都在流血,被她撞得闷哼一声,有气无力道:“县主不必惊慌,朱琪他们还没死,他们一定会来救县主。”

  他没告诉九宁,这些响马贼配合默契,会用弓|弩阵,绝不是寻常马贼,所以他们几个人才会被一下冲散。

  九宁本来想抱怨朱鹄他们竟然打不过响马贼,想起刚才朱鹄帮自己挡刀,目光在他苍白的脸上转了一转。

  “朱大哥,你要不要紧?”

  他可千万别死了,她不懂武艺,肯定逃不出去,唯有指望他了。

  而且一个大活人死在跟前,她会被惩罚的!

  朱鹄怕吓坏九宁,勉强笑了一下,“不碍事。”

  说完,两眼一翻,也不知是晕过去了还是不行了。

  九宁:……

  风从罅隙吹进车厢,朱鹄身上的血冻住了,九宁怕他真的死在自己面前,伸长脖子,用牙齿费力地咬起旁边一张残破的毛毯盖在他身上。

  这会儿她忽然后知后觉,发现自己除了脸被吹得刺疼以外,没有任何疼痛的感觉。

  难道因为朱鹄和商队那些人不是什么正经好人,所以他们受伤,她一点感觉都没有?

  九宁记下这事,决定哪天有机会试验一下。

  如果能逃出去的话。

  等朱鹄在颠簸的车厢里苏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黑透,响马贼点起火把,冒雪疾行,大风吹断路边林子里的大树枝杈,山中隐隐有狼嚎声。

  这样的天气就算逃出去也会冻死在冰天雪地里,或者成为野兽的口粮。

  九宁灰心丧气,看到朱鹄醒了也没露出什么惊喜的表情,默默盘算着接下来该怎么办。

  单打独斗果然不行,想要保护自己,她必须招揽人手。

  朱鹄精神恢复了些,无意间看到自己身上的毛毯,怔了怔,扫一眼九宁。

  她唇边有几道细小伤口。

  肯定是用嘴咬粗糙的毛毯时划出来的。

  朱鹄目光微动,没有说话,闭上眼睛养神。

  后半夜的时候,响马贼带着战利品回到他们的老巢。九宁被拖下马车时,飞快扫一眼左右,这是一座深藏在山谷、房屋整齐、布局分明的小寨子。寨中有男有女,当然男人居多,看到满载而归的马贼,他们欢笑着迎上前,帮忙搬运货物,驱赶被抓的妇人。

  响马贼颇为激赏朱鹄替九宁挡刀的举动,把他俩关在一间还算暖和的房间里。

  房里燃了一堆炭火,墙角窸窸窣窣一片响动,是之前被抓进来的人。

  等响马贼关上门离去,墙角的人影蹭回炭火边取暖,九宁望过去,看到七八个年纪十三四岁的小娘子,个个神情呆滞,两眼无神。

  “姐姐。”九宁小声道,“能帮我们解开绳子吗?”

  小娘子们像是没听到她说话,神色冷漠,只知道对着炭火伸出冰凉的手。

  九宁盯住其中一个看起来最好说话的小娘子,“姐姐!帮帮忙。”

  那小娘子终于动了,爬到她身边,帮她解开绳子,然后又赶紧爬回火堆旁。

  九宁谢过小娘子,挣脱开束缚,解开朱鹄手上脚上的绳索,撕开他衣袍下摆,帮他包扎伤口。

  朱鹄望着不远处的火堆,低声说:“我没能保护好县主,害县主受此磨难,难辞其咎,等回到长安,但凭县主处置。”

  九宁觉得他这人简直是死心眼,都这个时候了还惦记着要把她带到长安去。

  她小声问:“你不会是曹忠的人吧?”

  曹忠以阉人的身份任朝中要职,把持朝政,陷害忠良,权势滔天,他掌管神策军,可以左右君王废立。朱鹄这几人都是太监,说不定是曹忠培养的杀手。

  朱鹄神色一厉,冷笑:“我家主人岂会是祸国殃民的奸宦!主人他……”

  话说出口,意识到九宁又在套他的话,嘴唇动了动,闭上嘴巴不说话了。

  九宁嘿嘿一笑,把朱鹄拖到火堆前,让他可以躺着取暖。

  周围几个小娘子闻到血腥气,皱了皱眉,离他们远了些。

  九宁问她们是什么时候被抓来的,小娘子们依旧冷淡,没有吭声。

  只有刚才那个帮忙的小娘子啜泣了两声,说:“我是来鄂州投奔舅舅的,前天路过一片枯树林的时候被他们抓来了,他们把我们关在这儿,要卖掉我们。”

  “卖掉?”

  九宁记得那个响马贼说了一句兴许能卖几个钱。

  “卖给谁?”

  圆脸小娘子想拿帕子拭眼泪,找了半天没找到,意识到自己被马贼抓了,帕子早不知掉哪儿去了,豆大的泪珠滴落下来,“还能卖到哪里?肯定是卖到脏地方去!”

  其他小娘子听到这一句,狠狠瞪圆脸小娘子一眼,眼圈都红了。

  九宁掏出锦帕给圆脸小娘子,让她拿着擦泪。

  小娘子感激地看她一眼,接过锦帕,“妹妹,我姓张,家里人管我叫四娘,你叫什么?”

  九宁知道自己不能暴露身份,否则马贼立马会杀人灭口,随口道:“我姓苏,叫苏九。”

  张四娘小声说:“苏九妹妹,要是你被卖到好人家去当奴婢,求你帮我给我家里人带句话,我们家是鄂州有名的茶商,紫笋张家,你一打听就知道了。我们家的人会给你很多赏钱的。”

  九宁道:“我记下了。”

  她把自己如花似玉的一张漂亮脸蛋涂成了一张烂脸,张四娘肯定以为她生得丑,所以笃定她会被卖为奴。

  一群十几岁的小娘子战战兢兢熬到天亮,几丝亮光透过罅隙照进屋子里,寨子里渐渐热闹起来。

  朱鹄半夜的时候发起高烧,昏睡不醒,身上时冷时热,九宁身上还藏有几颗药丸,也不知道对不对症,全都喂他吃了。

  要不是他,她也不会受这些苦,不过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多一个人多一点逃出去的希望。

  正抱着膝盖打盹,外面响起一串脚步声,木门被拉开,几个膀大腰圆的大汉走进房间,手里的弯刀反射出凛凛寒光。

  小娘子们吓得抱头低泣,大汉揪起她们,一一捆了双手,系在一根麻绳上,大力推出去。九宁只来得及回头看一眼躺在地上生死不知的朱鹄,就被推出房间了。

  她们被赶上一辆驴拉的板车,离了寨子。

  十几个小娘子挤在一起瑟瑟发抖,今天是大晴天,风依然像下刀子一样冷得刺骨,日光照在她们身上,没有一点温度。

  小娘子们哭哭啼啼,唯有九宁一语不发,张四娘看她年纪最小,以为她这是被吓傻了。

  一共有三辆驴车,每辆都拉了十几个衣衫褴褛的小娘子或是小郎君,驴车走得不慢,响马贼骑马围在前后,周围还有不少马车,那是马贼们截获的值钱宝贝,他们要带到集会上去高价卖给过路商队,换取其他物资。

  九宁暗暗观察路边经过的山谷密林,这些响马贼似乎有恃无恐,不怕暴露他们的老巢。

  眼看鸭蛋大的红日一直攀爬到头顶上,马贼也没有停下休息,小娘子们又冷又饿又渴又怕,蜷缩在板车上,默默垂泪。

  直到下午,他们才终于到了地方。

  远方遥遥传来嘈杂人声,牲畜嘶鸣。

  九宁抬头看过去,远处山脚下有一座繁华市镇,竹楼棚屋沿着平坦开阔的山谷一字排开,最外围是一圈临时搭建起来的帐篷,粗略一看起码有数百顶,东西两条大道上人头攒动,比肩接踵,数支商队正排队等着进入集会。

  风中传来驼铃声、马嘶声、天南海北方言的谈笑声,要不是风吹在脸上刀割一样疼,九宁差点以为自己回到江州喧闹的坊市间了。

  响马贼显然常来这个集会,熟门熟路,找了个地方排队领号牌,交了些税钱,管理集会的人看到被麻绳捆着的九宁她们,眼睛都没眨一下就挥手放行。

  张四娘她们一脸绝望,她们本以为到了集会可以呼救,没想到集会来往的客商根本不搭理她们。

  一个小娘子哭着道:“他们是来买人买货的,做的不是正经买卖,怎么会救我们?”

  张四娘呜咽一声,哭得更伤心了。

  马贼们占了块地方,搭起帐篷,和左右对面帐篷的客商打招呼,在路边拉起几条绳子,把九宁她们驱赶进去。

  跟卖牲口似的。

  九宁终于体会到周都督那次对她说的话了,值此乱世,人命如草芥,小娘子一旦脱离宗族的保护,下场凄惨。

  也许这就是前世周嘉暄始终没有带着小九娘逃跑的原因,乱世之中,一个有倾城绝色美名的弱女子,除了家族以外,还能依靠谁?

  逃出去只会死得更惨,听从家族,至少还可以确保衣食无忧。

  九宁心乱如麻,突然一个趔趄,马贼走进麻绳拉出来的圈子里,从人群中扯出一个十四岁的小娘子,割断她手上的麻绳扔到外面。

  外面几个身穿皮袄的中年男人拿了一袋金饼给马贼,领着那小娘子走了。

  小娘子嚎啕大哭,哆嗦着想要跑,还没跑出十步远就被中年男人的家仆捉住。家仆啐了她一口,左右开弓,连抽她几巴掌,扛起人走远。

  剩下的小娘子眼睁睁看着她挨打,知道自己也是同样的下场,都不哭了,呆站在原地,神情麻木。

  时不时有装束华贵的客商在马贼的帐篷前停留,对着九宁几人指指点点,然后挑走一个。

  身边的人越来越少,张四娘也被买走了,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拉着九宁的手不放:“苏九妹妹,你是哪里人?我、我要是有机会,可以帮你给你家人带句话。”

  九宁飞快扫一眼左右,小声道:“我是江州人,永安寺的雪庭小师父是我的亲戚。”

  张四娘应了一声,马贼扯开她的手,硬把她拖出去了。

  买走张四娘的是几个胡人,这些年朝廷禁止胡汉通婚,她知道自己不可能再回到中原,泪流满面,唇角扬起一丝凄然的笑:“苏九妹妹,保重。”

  九宁看着她被塞进胡人的马车中带走,闭一闭眼睛,鼻尖发酸。

  她不是好人,但她起码是个人。

  最后只剩下九宁和另外两个病恹恹的小娘子没人买。

  九宁年纪小,一般客商不缺僮仆伺候,看不上她,她又故意把自己折腾得跟叫花子一样,还抹了不少朱鹄的血在身上,一股恶臭,有人想细看她的容貌,一闻到她身上的味儿就走远了。

  两个穿白袍、满脸络腮胡子的汉子经过,马贼看到他们,立刻迎上前,堆起一脸笑:“难怪这次集会的规模这么大,原来是卫率来了!不知卫率相中了什么没有?”

  汉子中的一人瞥马贼一眼,低声咒骂了一句,“离我远点!卫率就在前面帐篷里,让他看到你们和我拉扯,又是一顿好骂!”马贼陪笑道:“我们有好货,卫率可有意?”

  两个汉子对望一眼,“你等等。”

  他们领着马贼走到集会最东头的一座帐篷前,隔着帐帘,恭敬道:“郞主,陶八说他们有好货。”

  帐篷里安静了一会儿,传出一道很年轻的声线:“我立过规矩,商队从不和马贼交易。”

  声音的主人还年少,但话语间自有几分从容不迫的威严。

  两个大汉不敢多说,转身对等在一旁的马贼摇摇头。

  马贼确实有好货,而且价格可以压低,但他们的东西来路不明,大多是抢来的。

  商队之前定过规矩,绝不和响马贼做生意,郞主虽然年轻,却很有魄力,没人敢背着他和马贼交易。

  马贼心中暗骂。这支商队的副首领比那个老首领还难缠,明明年纪轻轻的,既不好色,也不爱财,还老气横秋不会轻易被煽动,他们想了无数法子也没能和这支粟特商队搭上关系。偏偏这支商队的老首领是个城主,而且是胡人宗教领袖,家族掌握最后一条通往西域的商道,手里有很多中原商人梦寐以求的珍宝,长安的名门衣冠子弟都得捧着他们,不能随便得罪。

  副首领到底喜欢什么?

  马贼回到自己的帐篷,告知其他人粟特商队还是不愿和他们交易,众人虽然大怒,却也束手无策。

  日薄西山,夕阳余晖给千里冰封的群山峻岭染上一层朦胧的胭脂色,集会依旧熙熙攘攘。

  九宁站在寒风里,整个人已经冻得没有知觉。她也不知道是有人买走自己好还是没人买更安全,现在生死不由人,只能随机应变。

  正伤心绝望,眼角余光忽然瞥见一个有些熟悉的背影。

  九宁惊喜地抬起头,看着那个众人簇拥中的卷发少年,张嘴喊了一句:“二哥!”

  风太大,嗓子干哑,这一声喊出来只有模糊的气音,连和她站得最近的小娘子都没听清她喊了什么。

  商队在往鄂州走,九宁记得那几个送药的粟特商人说过他们下一程的目的地就是鄂州,周嘉行肯定也来鄂州了,一定是他!

  九宁两眼放光,举着被捆的双手往东边走了几步。

  少年似乎察觉到背后一道灼灼的视线,慢慢回过头。

  皮肤白皙,五官深刻,一双好像掺了碧绿池水的浅色眸子。

  九宁愣了一下,笑容凝结在嘴角。

  背影和周嘉行像,卷发像,面孔也有点像——却不是周嘉行本人。

  她眼里的笑意顷刻间褪得干干净净。

  那卷发少年却眯了眯眼睛,朝九宁走了过来。

  少年名叫阿延那,马贼们认得他,见他走近,含笑抱拳。

  九宁低头退后几步。

  “你!”阿延那走近,指指她,“叫什么名字?”

  九宁瑟缩了两下,仿佛很害怕的样子。

  马贼眼珠滴溜溜转一圈,看阿延那好像对九宁很感兴趣,走进圈子,捏起九宁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

  她眼眸低垂,就是不抬眼。

  阿延那哈哈笑,“难道是哑巴不成?”

  旁边几个随从嫌弃道:“是个丑娘子,年纪又小,买回去浪费粮食。”

  阿延那白他们一眼,“你们懂什么!”

  小娘子年纪小,看不出身段,披头散发的,脸上、脖子上不知是染了什么还是长了疹子,乍一看确实不起眼。可刚刚阿延那一回头时,捕捉到她含笑的眼神,就像雪山上怒放的花朵,刹那芳华,美若漫天云霞。

  光看那双会笑的眼睛,阿延那可以确信,这个小娘子养大了绝对是个尤物。随从们啧啧几声,看不懂自家少主人的眼光,不过既然少主人喜欢,那么不管是美是丑,买回去再说。

  马贼搓搓手,和阿延那的随从讨价还价。

  几名头戴尖帽的胡人从远处跑过来,拦住阿延那:“郞主有令,不得和马贼交易!”

  阿延那脸一沉,“你们敢拦我?”

  “少主,郞主吩咐过……”

  “我不管他说了什么!”阿延那从随从袖子里摸出一袋金锭,“我就要买!”

  胡人们面面相觑,互相交换一个眼神,奔回帐篷报信。

  阿延那咬咬牙,递出金锭,指着九宁:“我要买她!”

  随从们忙上前抱住阿延那,“少主三思,卫率他……”

  “连你们都听他的?!”

  阿延那气急败坏,双眼圆瞪,卷发似乎都要竖起来了。

  随从们低眉顺眼,放开他。

  阿延那冷哼一声,金锭袋子往马贼怀里一抛,跑进圈子,拉住九宁,把她拽了出去。

  九宁心里暗暗分析了一下自己的处境:这个叫阿延那的既然花钱买了她,肯定不会轻易杀她,那么跟着他比落到马贼手里要安全一些,等找到机会可以报信求救。

  这么一想,她没有挣扎。

  跟着阿延那出了圈子,慢慢把马贼抛在身后,她暗暗松口气。

  一口气还没完全吐出,迎面忽然传来尖利的鞭响。

  “啪”的一下,阿延那大叫一声,放开九宁。

  那一鞭子刚好落在两人的手背上,阿延那吃痛,九宁也疼得皱眉,站了大半天,早就支持不住,又挨了一鞭子,两腿发软,眼冒金星。

  噗通一声,脸朝下摔倒在地。

  还好地上都是积雪,这一下摔得不算疼。

  九宁晕乎了片刻,爬起来坐在雪地上。

  吱嘎吱嘎,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她抬起头,先看到一双锦靴,然后是锦袍间隐隐可以看到轮廓的一双长腿,目光再往上,劲瘦的腰,镶金嵌宝革带勒得紧紧的,愈发衬得宽肩窄腰大长腿,身形利落潇洒。继续往上看,卷发只以一支乌木簪挽起一束,其余的随意披散肩头,鬓边编了两根辫子,剑眉星目,微微轻拧的眉间一抹凛冽的锐意。

  等视线和对方冷淡的目光撞上,九宁张大嘴巴:!

  冷风灌进喉咙,她猛地咳嗽起来。

  阿延那的怒吼声响起:“苏晏,你凭什么管我!”

  周嘉行淡淡瞥他一眼,正要开口,身子忽然被撞得轻晃了一下,皱了皱眉,低头。

  地上脏兮兮的小娘子张开双臂,牢牢抱住他的腿,仰起乌漆墨黑的小脸蛋,泪眼汪汪:“哥哥!”

  四周安静下来。

  随从们胆战心惊,悄悄后退几步。

  几个胡人对望一眼,默契地挪开眼神,郞主从来不会怜香惜玉,何况那个小娘子还那么丑……

  马贼赶紧藏好刚拿到手的一袋金锭,人是阿延那带走的,不管副首领怎么处置,不关他们的事!

  连阿延那都张口结舌,两只眼睛瞪得死鱼一样,半晌说不出话。

  完了,刚买到手的小娘子,就要命丧苏晏之手了。

  丑娘子抱谁不好,为什么要去抱苏晏?阿延那心痛如绞——那一袋子金锭可是他存了好久才存够的……

  九宁才不管周围人用什么眼神看自己,忍了很久的眼泪哗啦啦淌了满脸,一个人的时候她不敢哭,抱住周嘉行的这一刻,这些天的心酸委屈一下子全都涌了上来:她这一世一件坏事都没做,怎么还这么倒霉啊?!

  以前次次为难主角,主角运气好到人神共愤,刀|枪不入,水火不侵,周围的人都死光了他就是不死。

  九宁呢?做什么都倒霉,坐船肯定会发大水,爬山总遇到泥石流,住店客满,喝水塞牙,走路莫名其妙摔一跤……作为一个反派,她只能忍了。

  可这一次她明明是当好人呀!

  哭着哭着,九宁真的伤心起来,泪水和满脸尘土、丹药、血迹混在一块,小脸蛋更丑了。

  周围的人纷纷皱眉。

  这时,周嘉行弯腰,手指抬起九宁的下巴。

  九宁泪眼朦胧,黑脸蛋成了花脸蛋,抱着他的腿,抽抽鼻子,“哥?”

  他认出她了没?

  周嘉行卷发披肩,穿了一件绣纹华丽繁复的胡服,袖口也镶了织金锦边。九宁挨着他,脸上、身上的污迹蹭了他一身。他的袖口也被她的眼泪弄脏了。

  胡人们掩鼻,继续退后。

  气氛尴尬。

  一片静默中,周嘉行眼眸低垂,单膝跪地,没说话,指腹温柔擦去九宁脸上的污迹。

  随从们:!

  阿延那:!!

  马贼们:!!!?

  众人犹如同时被一道惊雷劈过,心头万马奔腾:原来郞主喜欢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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