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要求_系统逼我做圣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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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要求

  “是谁?”

  门外的怀朗跟了进来,问。

  阿青看一眼周嘉行。

  周嘉行没抬头,挥挥手,示意他说下去。

  阿青道:“那天攻打寨子的时候,我和阿山去救那些女人,碰到几个和我们一样混进寨子的人,差点打起来,后来他们知道我们也是去救人的,就和我们一起联手杀马贼。我看他们身手利落,下手干脆,一看就是高手,怕他们会看出我们的身份把事情泄露出去,一边救人,一边留意他们,无意中看到他们头上戴的毡帽底下没头发——全都是光溜溜的大脑壳,他们是武僧!”

  “武僧?”

  怀朗摸摸下巴,若有所思,眼底闪过一抹惊诧。

  阿青接着说:“那些武僧也是去救人的,他们帮我们杀了不少马贼。不过他们找了一圈,好像没找到他们要救的人……我看他们走的时候很利索,没管那些女人。”

  说着扭头问阿山。

  “你在哪儿碰到永安寺的和尚?”

  “就是他们!”阿山道,“我在送那些女人回来的路上看到一群和尚。那些和尚四处找被马贼劫去的小娘子,一个一个把她们救出来,我碰到他们好几次……不过今天那些和尚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都消失了,听说好像是永安寺那边的人送了封信过来,催他们回寺。”

  阿青思索片刻,拱手问:“郞主,要不要接着查下去?”

  “不必。”

  周嘉行头也不抬,道。

  阿青答应一声,和阿山一起躬身出去。

  怀朗留了下来,目送两人走远,上前几步,压低声音问:“郞主,要不要查一下永安寺?”

  周嘉行摇摇头。

  “他们肯定是去救九娘的。”怀朗小声说出自己的推测,“永安寺只有雪庭小师父身边有武僧。他知道九娘落到马贼手里,派人去救她,您送九娘回江州,算起来消息应该传到永安寺了,雪庭知道九娘安全归家,派人召回那些武僧,所以阿山才会说那些武僧忽然都不见了。这才说得通。”

  周嘉行没作声,似乎送走妹妹九宁后,一切和江州有关的事都和他无关了。

  怀朗等了一会儿,见周嘉行没有开口的意思,转身出去。

  快走到门口时,突然拍一下脑袋。

  “郞主,我想起一件事。”

  顿了一下,回头道:“是和九娘有关的。”

  周嘉行抬起头,眉头轻皱。

  怀朗不敢卖关子,连忙道:“之前郞主派我去查崔氏的田庄,我查到一些奇怪的事。跟着崔氏一起从长安逃出来的仆从好像每个月都会去永安寺听俗讲,而且自愿为永安寺做工。我当时好奇查了一下,发现九娘身边近身伺候的老仆,还有那个叫冯姑的,都不是崔氏选中的人,她们是从田庄挑出来送去府里伺候的。蹊跷的是——之前照顾九娘的乳母出府以后就不见踪影了,按理来说崔家的老仆应该留在田庄养老才对……”

  他详细说出当时查到的一些疑点,最后做了一个总结。

  “我觉得雪庭小师父一直在暗中关注九娘,甚至派人跟着九娘,周家人并不知情。”

  周嘉行眉头皱得愈紧。

  怀朗嘿嘿笑:“听说雪庭是九娘的远房舅舅……他是个出家人,不染尘烟,没想到对外甥女这么好。远房表姐去世,他怕外甥女被人欺负,费尽心思把自己的人送进周家保护九娘……”

  周嘉行搁下手里的炭笔。

  怀朗立刻噤声。

  周嘉行目光落在一旁的落地衣架上,他刚才解下的革带挂在上面,系带嵌了一把花花绿绿的弯刀。

  看着它,不免想起九宁低着头解开他腰上皮扣、帮他戴上弯刀的样子。

  还有她坐在马背上和自己并辔而行时侃侃而谈的模样,月光照在她身上,她一袭锦袍,周身好像笼了层朦胧晕光。

  那一刻,周嘉行明白什么是明珠生晕。周百药重男轻女,不是个好父亲,身边又有来路不明的人……她肯定没察觉。

  周嘉行道:“查永安寺和崔氏的田庄。”

  “是!”

  怀朗应喏。

  ……

  司空李元宗死在长安的消息传出,河东大乱。

  李元宗的义子们联合起来,以为父报仇、讨伐弑父的贼子李从信为借口,想直接踏平长安,逼小皇帝退位。

  几十万大军气势汹汹而来,长安世家纷纷出逃,朝中大臣建议小皇帝效仿前人出京逃往剑南,小皇帝应允。

  然而小皇帝运气实在太好,河东军大军走到一半,留守太原的一位义子发动兵变,杀了其他兄弟的家眷。义子们勃然大怒,也不管长安了,立刻掉头回太原,杀了那名义子。接下来,这些义子为谁能继承河东军而大打出手,还没抢回李元宗的尸首让其入土为安就先打了个你死我活。

  李元宗的义子们自相残杀,各路节镇心里简直了开了花,趁机出兵抢占地盘。

  昔日不可一世的河东军忙于内斗,无暇出兵反击,河东军的地盘很快四分五裂,被其他节镇瓜分。

  而那些死在长安的刺史家中的子嗣虽然没像李元宗的义子们那样杀红了眼,却因为没有防备而被军中掌权的军将杀害,短短一个月内,七八个地方节镇换了一个又一个主人。

  小皇帝乐见其成,谁实力强他就纵容谁出兵,哪怕弹劾的折子雪片似的飞往长安,他一概不管。

  天下大乱。

  江州这边,周都督安全归来,周家人安心之余,看到其他节镇趁河东大乱抢了不少地盘,也有点蠢蠢欲动,建议不如把隔壁鄂州给占了。

  鄂州袁家的家主也是从李元宗帐下出来的,这些年袁家靠着商贸积攒了不少家财,其中一半都用来供奉李元宗,以换取李元宗的庇护。

  江州和鄂州一衣带水,如果能把鄂州抢到手,江州兵可以依靠大江天险阻拦河东军南下,壮大实力。

  “都督,鄂州北通中原,西临两川,东接江东,南连湘楚,不止地理位置险要,境内土地肥沃,有鱼米之乡之称,如今李司空已死,鄂州就是砧板上的鱼,等着人宰割,我们何不趁机拿下鄂州?”

  其他人亦附和:“袁家和李司空沆瀣一气,这些年和我们江州时有摩擦,仗着李司空给他撑腰,偷偷抢占江州田地,这次设下埋伏暗害都督的人肯定是袁家的同谋!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不能放过袁家!”

  众人越说越激动,恨不能立刻发兵灭了鄂州。

  周都督坐在榻上,斜倚凭几,懒洋洋地听众人吵闹,拍拍手。

  众人忙安静下来,等周都督发话。

  周都督换了姿势继续倚着凭几,然后把提出建议的幕僚骂了个狗血淋头。

  “河东大乱,下一个倒霉的就是江州!金州、黔州、潭州哪一个都不是省油的灯,信不信这时候出兵鄂州,江州兵还没走出五十里,江州就被人占了!当肥肉是这么好咬的?鄂州已经被三面包围,江州兵可以往北、往西,打哪里都可以,就是不能往东去打鄂州!”

  幕僚们惊出一身冷汗,忙叩首谢罪。

  周都督骂完人,扭头和周刺史商量,要把周家儿郎全都赶进军队历练。

  “原以为有李元宗在,这天下至少还能太平个两三年。如今李元宗一死,群雄并起,咱们家的小子们也该懂点事了。”

  周刺史遣散幕僚们,忧愁道:“放眼各房,还没有哪个小子有领兵打仗的本事。”

  说着撩起眼皮瞥一眼周都督,目光既有感慨,又有那么一点点不甘。

  “能有你三分本事也就够了,可惜挑来挑去,个个都文弱。”

  论才学,倒是有几个好苗子,周嘉暄就是其中的佼佼者,可这个时代的周家不需要书生。

  就像周刺史自己,生不逢时,只能依靠堂弟。

  周都督得意地抬起下巴,他知道周刺史这么多年一直嫌弃自己粗俗偏偏又得嫉妒自己,撇嘴一笑,轻哼几声。

  “不会也得去,是驴是马,先遛遛再说。不求他们继承江州兵,总得开开眼界,让他们知道外边世道艰难。不然将来你我两个老家伙不在了,他们带着家眷逃命的时候看到到处兵荒马乱的,吓得腿软怎么办?别的不会,逃命必须得会!”

  周刺史苦笑,还没到那个地步就先教子孙逃命,周都督就这么不看好周家子弟吗?……

  江山大厦将倾,局势波云诡谲。

  在其他人惶惶不可终日的时候,九宁正忙着清点自己的财产。

  这时候她之前做的那些准备就派上用场了,卖掉的田地换来硬通货:金银和粮食,几座库房全堆满了。

  她叫来所有管事,二十多个人花了三天时间理清全部账本。

  除了那块远离战火的庄园外,现在她名下的田地和农庄只剩下江州的还没有卖掉。

  年底佃户们进城给九宁拜年磕头。

  按规矩他们进不了内院,由管事出面应酬。

  今年世道更乱了,佃户们惴惴不安,坚持要当面给九宁磕头。

  不管世道有多乱,地还得接着种。

  对老百姓来说,土地就是他们的命根,不种地,他们就得饿肚子。各路霸主天天打来打去,他们这些生活在最底层的人还是得面朝黄土背朝天,继续种地,不然就得活活饿死。

  他们没钱没粮,没办法啊!

  九宁知道佃户急着见自己的原因,他们怕她把江州的地也卖了。

  其他主家年年加租,有些甚至隔几个月加一次租钱,只有她名下的田地一直没涨租。

  九宁吩咐管事:“告诉那些佃户,该卖的都卖完了,剩下的田地不卖。”

  管事答应一声,问:“今年还是不涨租?”

  “不涨。”九宁摇摇头,笑着道,“不仅不涨,还可以减租。”

  管事们面面相觑,娘子心善是好事,不过这田租已经很低了,再减下去……还能赚吗?

  九宁示意侍婢拿来给佃户们的红封,道:“原先租了多少地的,还按照原来的田租。明年我名下会多出一块地,都是广阔平坦的肥地,要是他们愿意搬过去耕种,每人认领多少亩,原先的地就减多少租,多出来的地不收租钱。不过种什么得听我的。”

  她只说了一个大概,管事们没听懂,但基本意思了解了,不由好奇道:“娘子说的是哪块地?”

  乱世之中,老百姓依附地方各大豪族,江州土地肥沃的大片田地基本上由本地世家瓜分,娘子最近也没有说要买地,她嘴里说的那块肥地从何而来?

  九宁含笑道:“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她还惦记着种甘蔗制糖的事,先前还能慢慢准备,现在一切都得提前。

  管事们便没有多问,拿了红封出去分发给来拜年的佃户们,每个人都有。

  佃户们生怕管事嫌弃他们空手来,担着一担担柴、米、腊鱼腊肉或是野味之类的东西来拜见,有些实在凑不出一担像样的礼物,就去大山里刨了些罕见的药草。

  管事收下他们的拜礼,一一记下。

  佃户们收了红封,知道靠这些赏赐全家可以支撑到来年新粮下来,纷纷拜谢。

  管事说了减租的事,道:“现在还没定下,娘子只说想另外开一块地种甘蔗。”

  佃户们又惊又喜,忙道:“娘子让我们种什么我们就种什么!我们不懂,可以跟着懂的人学。”

  管事笑道:“知道你们吃苦能干,倒不怕这个,就是事情还没定下来,你们也不必急。还有一件事,九娘说到时候男女都能分到一样的地,家中儿女多的,有一个算一个。”

  佃户们呆了一呆,这认领土地的事他们之前听说过,但男女能分到一样的地……这就稀奇了。

  他们小声议论了一会儿,决定等九娘的章程出来再做打算,反正娘子是菩萨心肠,肯定不会坑他们。

  一群人排队领完红封,又一起跪下给九宁磕头。

  感恩戴德地出去。

  多弟今天帮忙分发红封。她如今成了九宁的贴身侍婢,换了身装束,穿绿襦红裙,梳单螺髻,腕上一对鎏金腕环,虽然举止和衔蝉她们比还是显得毛躁,但整个人气色比以前好了不少。听说九宁要给男女都分地,她咬了咬唇,和管事闲话:“都分一样的地,也交一样的租吗?”

  “当然一样。”管事道,“不一样的话,这地还怎么种?娘子说了,有多大本事吃多大碗饭,谁干的活多,谁就能多认领,多挣钱,不管男女。”

  多弟点点头,若有所思。

  忙完这头,九宁照例去看望周嘉暄,喂他吃药。

  周嘉暄已经能下地了,不过外面太冷,郎中不许他出门,他也不是好动的人,每天靠坐着看书写字,或是和书童下棋。

  九宁到的时候,周嘉暄刚刚赢了一局。

  饮墨见九宁来了,笑着退下,“九娘来陪三郎手谈吧。”

  九宁摇头,笑道:“我输怕了!”

  和下棋相比,她更喜欢叶子戏、双陆,不过周嘉暄身上有伤口,不能玩。

  周嘉暄捏着一枚琉璃棋子,望着棋盘轻笑:“可以让一让你。”

  “昨天阿兄让了我那么多,我还是输了。”

  九宁示意侍婢挪走棋盘,等食案送进来,盘腿坐下,挽袖接过侍婢送到手边的药碗,喂周嘉暄服药。

  周嘉暄吃完一碗药,噙了枚蜜饯在嘴里,眉头皱得紧紧的——药太苦。

  九宁去屏风后面洗手,目光扫过书几,看到一堆凌乱的书卷,咦了一声,“阿兄,你最近都在看兵书?”

  周嘉暄点点头,“等我伤好了,得和长兄、十一郎他们一样跟着唐将军练兵。”

  九宁立刻来了兴趣,“十一郎已经开始练兵了?”

  “阿翁的命令,周家子弟都得去,每人可以领五十人,两个月后布阵演练,胜者可以给阿翁当跟班。”

  周嘉暄用开玩笑的口吻道。

  九宁嘴角勾起,眼珠转了转。

  周嘉暄以为她在担心,道:“只是跟着唐将军见见世面而已,不是真的要上战场打仗,别多想。”

  九宁嗯一声,和周嘉暄一起吃饭。

  席间说起田里的事。

  周嘉暄听九宁一笔一笔算账目,道:“你比阿兄有钱。”

  家族子弟不能拥有私产,一旦脱离家族便身无分文,这是为了家族的延续和凝聚力而定下的族规,所有世家都是如此。

  周嘉暄作为周家儿郎,吃穿不愁,衣食住行样样都出自周家。

  但他不能置办私产,不能私买田地,如果哪天他要脱离宗族,那么周家给予他的一切都要收回去。

  周都督和周刺史分家了,周都督这一房的家财随他自己支配,规矩不像族规那么严苛,不过周嘉暄成亲之前还是不能瞒着家人在外面置产。

  九宁就不一样了,周都督早就说过崔氏的嫁妆周家一文不要,全部留给她,而且她不是郎君,不管私下里怎么闹都不会影响分家,所以反而比周嘉暄要更自由一点。

  当然,她是特例。

  九宁挺起胸膛,顺着周嘉暄的话开玩笑:“阿兄,你缺什么只管告诉我,我帮你买!我有钱!”

  周嘉暄笑得咳嗽起来,“好,等我想好了告诉你。”

  等他睡下,九宁去正院见周都督。

  周都督刚刚和幕僚们议完事,正独自坐着吃饭,见她来了,招手让她上榻,“吃过了?”

  “在三哥那儿吃的。”九宁挨着周都督坐下,看一眼食案上的菜,“我再陪阿翁喝碗白龙汤。”

  “就知道你爱这个。”周都督笑着道,让侍婢添了一副碗筷。

  吃完饭,周都督命人展开舆图,嘴里念念有声,不知在演算什么。

  九宁留下没走,赶侍婢们出去,亲自给周都督倒茶端水,往火盆里添炭,在一旁拿东递西,不论周都督想要什么,她总能立马领会,巴巴地把东西送到周都督手上,乖巧至极。

  周都督早就看出她过来时有话和自己说,而且一定是要求自己办什么事,故意不点破,心安理得地享受孙女服侍。

  九宁任劳任怨,跑腿传话,一点也不心急。

  最后还是周都督自己等不下去了,丢开炭笔,拉刚刚出去传话回来、气喘吁吁的九宁坐下,拿起锦帕给她擦汗,笑道:“好了,想找阿翁讨什么?说罢,阿翁答应你。”

  九宁抿嘴轻笑,直起身跪坐,指一指墙上挂的舆图,“阿翁,我可以提前找您求明年的生辰礼物吗?”

  周都督浓眉一挑:了不得,连生辰礼物都抬出来了,看来这次观音奴想要的东西不简单呐!

  “想要什么?”

  九宁双手平举,郑重稽首:“阿翁,您为孙女求来永寿县主的封号时,还为孙女争取了食邑,孙女没记错的话,这食邑就在襄州南边。”

  说完,她嘿嘿一笑,梨涡轻皱,双瞳澄澈如水,仿佛很憨厚。

  周都督却眼皮直跳,差点没蹦起来。

  他知道观音奴不是天真无邪的娇小姐,但没想到自己孙女的胃口竟然这么大!

  县主只是个虚名,听着好听,其实没多大用处,有食邑就不一样了,那代表县主每年可以拿到封地的税收。

  周都督为九宁争取封地时,小皇帝和朝臣们商量过后,随便指了襄州几个州县指给九宁。反正朝廷早就名存实亡,地方根本不理睬朝廷,别说税收上缴朝廷,他们不找朝廷伸手就算好了,所以指哪儿都是一样的。

  也就是说,这封地也只是虚的。

  现在,九宁想把这个虚的变成实的。

  她要把封地抢到手里!

  周都督低头,仔细审视九宁。

  九宁坐姿端正,笑出一对梨涡,理直气壮地道:“阿翁,既然是您为我争取来的东西,我就一定要拿到手!不能便宜别人。”

  沉默片刻后,周都督朗声大笑,“好!”

  他最近正在琢磨怎么偷偷摸摸从别人嘴里撕块肥肉,东边鄂州绝对不能打,但可以利用襄州、潭州、徐州派兵围攻鄂州时占一点便宜。他选的正好就是襄州,连出发的日子都定下来了。

  本来只打算抢点东西就跑,如今孙女点醒他,他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再妙不过了,师出有名能堵住周围节镇的嘴不说,先大捞一笔,然后正好能顺路把九宁的几块封地抢回来!

  周都督激动地站起身,围着舆图转了几圈,抚掌大笑:“来人,请裴先生!”

  裴望之很快赶到,其他幕僚也来了,得知周都督要提前偷袭襄州,他们举双手赞成:不怕周都督没野心,就怕周都督一心发财钻进钱眼里出不来了。鄂州不能碰,襄州四分五裂,如今又倾巢出动去打鄂州,他们不趁机抢点地盘回来,简直对不起周都督一直以来的坏名声!之前他们已经计划好了,不过周都督还有些犹豫,幕僚们怕说多了反而让周都督厌烦,没敢多劝。

  周都督自己想通了,他们自然没有二话。

  长辈们议事,九宁没走,挪到侧间去喝茶。

  她敢向周都督提要求,自然是有依仗的。

  书中襄州刺史不久后就会因病去世,他的几个儿子和李元宗的义子一样不和已久,没等老父下葬就急着分家。庶子被几个嫡子联合打压,心中不服:我得不到,也让你们得不到!

  于是干脆打开城门,将祖辈基业拱手让人。

  襄州不到十天就被其他节镇瓜分了。

  周都督得知襄州败得这么轻易,叹惋了好久。

  襄州的地理位置同样很重要,舍弃鄂州抢占襄州,江州可进可退,如虎添翼。

  有孙女的提醒,周都督想起自己能够打着讨要封地的旗号出兵,吩咐裴望之赶紧写几篇弹劾襄州刺史的檄文,“做戏要做足了!”

  裴望之笑道:“都督放心,檄文早就备下了。”打仗之前先打嘴仗,这些年各路军阀混战,檄文满天飞,幕僚们都是写檄文的高手。潭州、徐州围攻鄂州,周刺史早就以周都督的名义上表朝廷,痛骂其他节镇贪婪狡诈。

  还别说,真有被檄文骗到的文士公开夸周都督,因为他没有趁鄂州失去庇护时朝袁家下手。

  计划还有需要完善的地方,先确定下大概,幕僚们告退出去。

  周都督留下裴望之说了会儿话,转身时看到侍婢们捧着一簇红艳梅枝走过长廊,长眉挑了挑,拐过屏风,走进侧间。

  九宁站在窗前摆弄供花,梳双螺髻,遍饰珠翠,怕冷,没穿罗衫襦裙,一袭翻领锦袍,束发的彩绦垂到腰际,嵌宝革带垂双玉佩,还像模像样挂了算袋、磨石、小刀之类的挂饰,光看背影就有股勃勃英气。

  周都督觉得她好像长高了点,还好没有瘦。

  听到脚步声,九宁扭头,轻笑,“阿翁的房间单调了一点,我让他们放瓶花在这里,阿翁觉得好看吗?”

  “好看。”

  周都督站在高几前,左右端详一阵,点点头。

  其实他看不出有什么不一样。

  之前他按照自己的审美布置院子,裴望之每次路过都露出不忍多看的表情。后来九宁开始过来祸害他院子里的花,今天拔这个,明天采那个,后天让人搬一块丑不拉几的大石头放在石台上,看起来好像在捣乱,结果院子变了大样,裴望之他们开始主动夸院子的景致好,构造好,别具匠心。

  九宁的眼光肯定比自己的好,周都督坚信这一点,所以房里的摆设随孙女挪动。

  “阿翁……”九宁捧茶给周都督,眉眼弯弯,“我听三哥说,您让十一郎他们开始学带兵了?”

  周都督喝口茶,点点头,“他们也该长点本事了,等你三哥的伤养好,他也得去。”

  九宁低头绞手指,沉默了半晌,抬起头,眨巴眨巴眼睛,“我也可以去吗?”

  “嗯?”周都督动作一顿。

  九宁叹口气,道:“阿翁,上次我被朱鹄他们抓走,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要不是运气好碰到二哥,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逃出来……”

  周都督眉头紧皱。

  九宁接着道:“虽然阿大他们可以保护我,可我还是害怕。我听家里的老仆说我娘当年逃出长安的时候,身边有部曲保护,我想着我要是也有自己的部曲就好了,这样以后出门我就能带上他们,阿翁就不用怕我再被人劫走啦!”

  周都督怔了许久,眯了眯眼睛,摇头失笑,刮刮九宁的鼻尖:“小滑头!”

  什么生辰礼物,还有攻打襄州的事,不过是个幌子,她今天真正要求的,是能和周嘉言、十一郎他们一样挑选自己的私兵。

  封地和几十个私兵比起来,当然是封地更诱人,一边是数座繁华城池,一边是几十个私兵,不管给谁选,大概都会选封地。

  但挑选自己的部下、拥有练兵权力,才能真正拥有自保的能力,现在只是几十个私兵,以后可以扩大到几百个,几千个,甚至接管江州兵!

  十一郎他们养尊处优,这些天被扔进军队,据说整天叫苦。

  孙女却得费尽心思才敢试探性地提出练兵的要求。

  周都督看着一脸期待的孙女,有些骄傲,有些愧疚,又有些心疼。

  骄傲孙女的懂事。

  愧疚没能照顾好孙女,她才会吓成这样,畏惧将来再被人掳走。

  心疼她小小年纪就得自己操心自己的将来,如果百药能够顶门立户、护好妻女,她何必这么小心翼翼?

  周都督想起儿媳妇崔氏,当年乱兵攻进长安,崔氏仓皇出逃,落难的世家贵女,孤苦无依,身陷绝境,却能临危不乱、从容不迫地侃侃而谈……

  观音奴像她的母亲,这很好。

  他老了,没法护观音奴一辈子,观音奴只有自己刚强起来,才能在乱世之中求得安稳。

  九宁知道被周都督看破了,也不掩饰,笑道:“阿翁疼我,我才敢告诉阿翁。”

  周都督笑了笑,拍拍九宁的发顶,“阿翁之前答应过你,十一郎他们可以做什么,你也可以做什么,这一次也是一样的。”

  他神色陡然变得冷厉起来:“谁敢多嘴,家法处置!”九宁其实也拿不准周都督会不会同意,毕竟练兵和其他事不一样,这可是关乎家族继承的根本,没想到周都督会答应得这么爽快。

  她张开双臂抱住周都督。

  “阿翁,你真好!”

  周都督轻笑,得意地捋一捋须:“有多好?”

  九宁抱着他撒娇:“我的阿翁是世上最好的阿翁!最最好的!”

  周都督大笑。

  闹了一会儿,九宁正经起来,“阿翁,二哥上次救了我,我还没有谢他,如果我请他帮我的忙,您允许吗?”

  周都督没多想,摆摆手:“是你父亲对不住他,他要是愿意回来,我和疼你三哥一样疼他。”

  话说出口,忽然觉得不对劲,眉峰一皱。

  九宁心虚地收回手,嘿嘿轻笑。

  周都督抬起头,脸色微沉。

  他刚才让孙女给哄傻了,原来什么封地、练兵全都是铺垫,这最后一个请求才是孙女真正的目的!

  九宁低眉顺眼,做出谦恭状,道:“阿翁,您可是世上最好的阿翁,我知道您最偏心我了!”

  话尾拖得长长的,洋洋自得。

  听她用这种趾高气扬的语气说他最疼爱她,周都督就好像被挠到痒处,心里熨帖得不得了,不过脸上还是摆出严肃模样,道:“下回不许绕来绕去了,想要什么直接告诉阿翁,记住了没有?”

  九宁点头如捣蒜,认错态度十分诚恳,“我记住了!”

  ……

  从周都督正院出来,九宁回房给周嘉行写信。

  鄂州这么乱,周嘉行他们肯定还没离开太远,她记得他说过会派人上门拿信。

  信里先说正事,告诉他自己回到周家以后身边发生的事,强调外边世道太乱,然后问他下一步的打算。

  写好信,她吹干墨迹,封好,锁进匣子里。

  衔蝉进来回话,说阿大他们过来了。

  九宁嗯一声,收拾好,让衔蝉把阿大他们四人领进厅堂。

  厅堂里烧了火盆,设卧榻几案,墙角供鲜花,鎏金香炉喷出一股股袅袅青烟。

  阿大几人不敢坐下,等九宁出来,忙抱拳请安。

  九宁走到外间来,朝阿大几人行了个礼。

  阿大几人吓了一跳,忙跪下:“九娘折煞我们了。”

  九宁微笑,示意衔蝉和多弟扶几人起来,走到榻前,举起酒盏,道:“冬日天寒,我先饮一杯。”

  她一口饮尽盏中的甜酒。

  阿大几人手忙脚乱,跟着端起酒杯,仰脖一口喝了,大声道:“九娘有什么吩咐,尽管开口,我们四人愿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九宁笑道:“确实有事要托付你们,不过赴汤蹈火就不必了。”

  她摆摆手。

  阿大几人各自落座。

  九宁道:“我已经获得祖父的允许,可以从军中挑五十人为部曲。”

  阿大几人张大嘴巴,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最近周家子弟全都在为这事摩拳擦掌,九娘说的应该是这事,她是女子,竟然也可以有自己的私兵?九宁等阿大他们意会。

  “你们以前在军中待过,可愿助我一臂之力?”

  说着一笑,坦然道:“我不懂练兵的事,以后还要仰仗你们。”

  阿大几人对视一眼,起身跪下道:“九娘让我们做什么,我们就做什么。”

  九宁点点头。

  从今天起,以后不能叫他们阿大、阿二、阿三、阿四了。

  以前曾数次被莫名其妙就叛变的小弟们气得倒仰,所以她这一世不想记住阿大他们的名字,名字记住了,难免就会有感情,再被背叛的时候,也就更生气。

  还不如都一样对待,这样就不用为他们负责,也不会因为他们的倒戈而有什么触动。

  但现在既然要重用他们,就不能再这么随便。

  九宁皱眉斟酌。

  这时,长廊外传来脚步声,护卫在外面道:“九娘,有几名胡人在府门外逗留,他们说是奉郞主的命令来的。”

  周嘉行的人?

  还真是凑巧,她刚刚写好给他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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