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冬笋_病树与烂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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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冬笋

  很快国庆过去,又是新一轮紧锣密鼓的招聘和面试。

  毕业论文都被她们堆在电脑里的一个角落里落灰,连老师都语重心长在群里发了,让她们这个阶段以找工作为主。

  毕竟就业率也是高校考察的指标之一。

  只不过面试的日子更加艰难,许多人已经不在同一水平线上,有人拿了offer几家比较,还在不断地当面霸。

  而且哈尔滨日间温度也到十度左右了,夜间直奔零度去。所有人都是外面穿着外套,里面穿着正装,到了面试间一脱,暖气将至未至时候冻得鼻涕直流。套裙是不敢再穿了,西装裤里塞得紧紧的秋裤。

  要说现在的面试也是折磨人,一分钟演讲,再群面,再结构面,最后还要终面。

  倪芝现在已经扬长避短,不再找极考验群面能力的面试,投了些社科类的出版社和杂志社。这些看作品为主,还好她和沈柯在一起时候,他比她早一年毕业,她后来大四都在考研,等于沈柯比她早接触媒体行当两年。他们都对这个感兴趣,在他鼓励下,倪芝零星写过一两篇稿子。

  到了十月中下旬的一天,晓晓去宿舍楼里的自习室仍未回来,几个人泡完脚冷兮兮地早早上床。

  钱媛叹气,“读个破研究生有什么用,工作都找不到。”

  王薇清不说话,她是拿了offer反而更烦。

  最近王薇清回来住了,她男朋友本来不是哈尔滨人,在这边分公司出差期间两人在一起了,因此调过来陪她。如今看王薇清到了毕业时候,心思活动想两人一起回去天津。王薇清在男朋友和父母之间两头为难。

  几人明天一早都还有面试。

  很快寝室里头都是均匀的入睡呼吸声了。

  凌晨十二点时,沈柯的电话如期而至。

  “小芝,生日快乐。”

  倪芝贴在耳边,怕吵醒她们几个。

  沈柯轻声问她,“睡了?”

  倪芝压着音量,“等我一下。”

  她窸窸窣窣裹上厚棉外套,走到寝室外面的楼道里,才喂一声。

  沈柯在那边耐心十足,“好了?”

  “恩。”

  除了沈柯后来自己建立自媒体团队,变成一副商人嘴脸,他一直是活得很明白的,多数时候是他在指着倪芝往前的走。

  变成商人嘴脸,他也清楚自己在做什么。现在想来,他自己成了老板,就要自负盈亏,给手底下几个跟着他做事的同龄人开工资。

  两人和平分手以后,说好了还做朋友。实际上,倪芝这样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人,沈柯比她自己还了解她。平时朋友圈相互屏蔽,只有一年一次倪芝生日的时候,会简单说几句这一年的好与坏。

  “找到工作了吗?”

  “没有。”

  沈柯低笑,“都看不上?”

  “不是,”倪芝叹气,“现在工作很难找,今天我室友说起来,我也觉得,读个研究生反而更难找工作,高不成低不就。”

  “先找个垫底的,可能会心定些。”

  “恩,我也是这样想的。我主要在等我暑假实习的一个咨询公司,面试了许久没有答复。我现在就再找些社科类媒体。”

  “面试很久没有答复,可能是招聘流程没有结束。也有可能,是有更合适的人选。不用着急,照我看来,如果你还算有把握,这个位置迟早会落到你头上。我们招聘新人,首选的那个人往往到了时限,就会飞掉我们去更好的。”

  “希望吧。”

  说到这儿,可以结束了。

  他知道了倪芝近况,倪芝听出来他招新,应该团队运转不错。

  “那我回去睡觉了,我室友都睡了。”

  沈柯冷不丁来了句,“你今年抽烟了?”

  倪芝笑,“别诈我,我保证没有。”

  心里辩解就抽了两口,不算抽的。

  倪芝主动岔开话题,“你今年有对象了吗?”

  “没有。你呢?”

  “没有,我真要睡了。”

  “晚安。”

  倪芝第二天被几个闹钟一起唤醒,爬下床化了个淡妆。她的五官如此,怕浓了去面试给人印象不好,风尘气太足,不像王薇清一样淡妆浓抹总相宜。

  等晚上拖着疲倦的身体回到宿舍,宿舍里一片漆黑,她们几人不知各自去哪里面试了,都没有回来。

  倪芝开了灯,才知道自己想错了。

  居然人全在,仨一起从床上坐起来,打着哈欠。

  “Surprise!”

  “小芝生日快乐。”

  “妈蛋,本来想给你个惊喜,结果关了灯我们都困得不行,就躺床上睡着了。”

  确实是意外之喜,冲淡了找工作艰难的惆怅。

  去年这个时间,她们研一刚入学不久,国庆又各自出去浪了。倪芝是慢热型,她们几人都还不知道她生日。

  “走走走,别换衣服了,去吃火锅,你不是认识那个老板吗?”

  钱媛冲她挤眉弄眼。

  倪芝笑了,“没的打折。”

  她还是换下了西装,外面穿了件勃垦第红的大衣,里面换了件同色系的针织衫和套裙。几人迎着寒风过了铁道,走到桥南街。

  冷天的老灶火锅店,有种诱人的味道。

  火锅味道跟倪芝第一次来时候一模一样,香辣可口,搅动人的肠胃都在叫嚣。

  大伟端了火锅锅底出来,给窗边一桌送去,“你们来了啊,今天要等位,先看菜单哈,一会儿一坐下哥就给你们端锅底。”

  他努努嘴,门口板凳上还坐着一对情侣。

  几人不是第一次来,知道这儿生意火爆,“行,不着急。”

  陈烟桥不像前些日子惫懒,店里兼职工已经到期了,他跟刘婶儿和大伟一样,厨房的门帘儿荡来荡去,他出来不知道多少回。

  有时候托着托盘,上面好几盘儿菜,基本上都架在左边手臂上。

  他隔着人群看了一眼倪芝。

  她老老实实地等位,她几个室友都在玩手机。她过一会儿哈了气,在玻璃上画了几个弯道。看陈烟桥看过来,用手指着暗示他往玻璃上看。

  陈烟桥眼角抽搐,这么丑的彩虹。

  他知道她说的,是他们那次在七台河的农田屋檐下避雨,后来雨停了,出了半截彩虹,挂得极低。还是那俩孩子边跑边喊,他们才抬头看的。

  倪芝拿了手机相机拍,几乎什么都拍不出来。尤其是换了自拍模式,彩虹连虚影都看不出来。

  过了一会儿,彩虹就散了。

  她靠着屋檐下的柱子,想着他说的那句话,“你看呢?”他究竟是让她说他会这般凄惶,还是不会?

  陈烟桥左手执笔敲本子。

  倪芝回了神,“我看你会长命百岁,平安喜乐。”

  他皱着眉,“低头。”

  本子上的画才映入眼帘。

  是她的侧身像。

  远处还有一道彩虹,虽然只是单色的圆珠笔,又丑又难画,纯粹靠意象取胜。

  倪芝折服于他这样的画功,让他传授一下。

  然而她在书画方面天赋之差,也算是陈烟桥平生之罕见。

  “坐这边儿吧,”大伟一边儿收拾上个客人的残局,一边跟她们叨叨,“吃冬笋吗?今天刚到的货,特别鲜。”

  “吃吃吃,今天是我们小芝生日,是不是送两盘儿菜。”

  大伟收拾完碟子,要去端吃剩的锅底,已经人截了胡。

  “咦,桥哥,我都在收拾了,你去忙别的呗。”

  陈烟桥示意他,“门口有客人。”

  大伟屁颠儿屁颠儿去了。

  她们几人不敢跟陈烟桥开玩笑,安安静静看他收走了吃剩的碗筷碟子,又擦了桌子。

  右手上的疤痕若隐若现,倪芝确信他刚才听见了,是她生日。

  “我想吃长寿面。”

  陈烟桥瞥她一眼,“可以。”

  谁知道直到她们吃完,不仅长寿面不见踪影,而且陈烟桥没再露过面。

  走的时候,钱媛替她问了大伟,“你们陈老板呢?”

  大伟挠头,“好像走了,他最近还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不好意思啊妹子。下次再来呗,哥让刘婶儿给你下碗长寿面。”

  倪芝摆手,“不用麻烦了。”

  她们沿着桥南街往下走,或许是火锅店过于温暖,出来都不由自主地裹紧围巾,不习惯于室外的寒冷。

  钱媛安慰她,“这位陈老板也是个怪脾气,你别在意。”

  倪芝笑了,“本来就是偶尔认识的朋友,跟你说了,不会打折的。”

  她怎么不知道,他是个怪脾气。

  回了寝室,仍是忍不住发了微信质问。

  “我的长寿面呢?”

  她原以为不会等到回复。

  不到一分钟内,绿色的提示跳进屏幕。

  “铁路小区。”

  多半个字都不肯说。

  倪芝进楼道里时候,发现他们的灯坏了,她打着电筒上楼,还未走到陈烟桥住的那一层,就能看见楼梯口铺泄的暖橘色灯光。

  她深吸一口气,果然是他门口敞开着。

  她象征性敲了敲门,里面抽油烟机轰隆作响,她径直进去了。

  把大衣脱了挂在门口的钩子上。

  过了一会儿,陈烟桥一手端一碗面出来,还是上次那两个碗,一大一小。

  他用胳膊肘把厨房门带上。

  “来了?”

  倪芝点头,她自动自觉往沙发旁边靠,给他挪了位置。

  陈烟桥把两碗面放茶几上,跟上次的红油担担面不一样,这回小碗里是清汤,上面卧了个蛋,烫了青菜,洒了点儿葱花。

  显然是一人一碗。

  “你怎么……”倪芝问了一半儿,又觉得做两碗面也是他的自由。

  他把筷子递给她,“我还没吃晚饭。”

  或许是知道她晚上才吃过火锅,没多少余量了。

  长寿面不过是象征性的一点儿,她吃完要去洗碗。

  陈烟桥制止她,“放那儿吧。”

  倪芝顺从地推到茶几的角落。

  他一边吃着面,继续使唤她,“去电视机下的抽屉。”

  看她眼神疑惑,又补充一句,“坏的那个抽屉。”

  她不知道他要拿什么,她今天穿得是毛衣裙,半蹲下来以后毛衣被挺翘臀部撑得饱满。

  “里面有个白色的蜡烛。”

  倪芝上次已经熟悉了他这个抽屉结构,很快翻出来,是那种家用蜡烛,“这个?”

  “恩。”

  等她放在茶几上,陈烟桥掏出打火机,低头点燃。

  顺手又点了一支烟,叼着烟跟她说,“上次停电时候买的,将就着许个愿。”

  说完他也不看倪芝动作,起身去关灯。

  倪芝闭着眼睛,滚过一遍愿望,透着眼皮感受到灯按下去,就剩眼皮底下蜡烛的微光。

  她再睁眼,一室昏暗,仅剩烛光,连大门都被掩上。

  “要吹灭吗?”

  陈烟桥拦住她,指了指茶几上一截黑管,“赔你的,当生日礼物了。”

  倪芝低头拿起来,正是子弹头,因为放在蜡烛旁边,外壳有一丝丝微暖。

  她才想起来很久以前,他们去烧纸那天,她丢了个Rubywoo下去,陈烟桥说余婉湄不喜欢这个色号,她开玩笑说该赔她一支。

  其实谁都知道,余婉湄再也无法享用人间颜色了。

  陈烟桥看她握着口红管沉思,清咳一声,“打开。”

  口红旋开那一刻,倪芝就呆住了。

  口红尖被雕刻成花瓣,是她腿上纹身的形状,一模一样,一半盛开而一半凋谢的玫瑰。像盘桓在她指尖的花蕊,口红随着口红管的旋转,层层绽放,片片枯萎。

  倪芝语气惊讶,“怎么做到的?”

  陈烟桥勾唇,“用打火机凑近烤,等软化了就开始刻,再放冰箱定型。”

  他说得轻松,口红有多易碎易折,女人比男人清楚得多。

  慢慢地,烛泪似去了倪芝的那双丹凤眼里。

  陈烟桥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祝你长命百岁,平安喜乐。”

  烛光明明灭灭,映在他脸上,温柔地像天边火烧云,又像火光吞噬了她的理智。

  “送人礼物,总要亲自送到手。”倪芝低声说道。

  她顿了顿,“帮我涂上?”

  陈烟桥借着烛光看她,她跟火锅店里时候不一样,刻意又描了眉眼。拉长了她原本就细长且内勾外翘的丹凤眼线条。

  其实她比谁都清楚自己的优势,红唇涂抹地明媚,勃垦第色的针织衫远比冷色调的衣服提她气色,勾勒出姣好的曲线。

  两人对峙许久。

  陈烟桥伸手拿过烟灰缸,把烟头在里面掐灭了。

  “你想好了?”

  倪芝目不转睛地看他,“什么?”

  陈烟桥又勾了勾唇,笑得有些陌生,烛光跳在他眉眼间尽是侵略感。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倪芝面无表情,握着口红管的指节用力而发白。

  陈烟桥移开视线。

  他淡淡地开口,“闭眼。”

  倪芝听懂了他话语间的意味,眼底的烛光摇摇曳曳,似要滴下泪来。

  陈烟桥终于失了耐性,欺身过来,用右手掩了她的双眼,触到她已经湿润的颤动的睫毛。

  他刚抽完烟,指尖尽是烟草味,她能清晰感受到他手腕上的佛珠拂在她鼻尖,又痒又涩。

  她手里捏着的子弹头被他拿走,他远不似以前避讳,几乎是裹着她的手夺走的,茶几上轻微地响了一声。

  下一秒,她的腰被紧紧箍住,她唇上压上来的,是带着烟草气息的温热唇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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