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_平生相见即眉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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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自从贺平安与陆沉决定成亲了,和他们朝夕相处的巴扎同志就听到了无数限制级对话。奈何军事林仲甫被陆沉已经派到前线了,巴扎憋了一肚子的槽无人可吐。

  比如这一天,陆沉坐在书桌前练字,贺平安坐在他对面傻笑。

  ——是真正意义上的什么也不做的傻笑。

  贺平安突然说,“陆沉陆沉,以后我们生了孩子就叫陆平安吧。”

  隔墙之耳——巴扎同志一口茶水差点没喷出来。

  还是陆沉定力好,他淡定的练着字,“嗯”了一声。

  贺平安说,“你都不问问我为什么吗?”

  陆沉面无表情道,“为什么呀?”

  贺平安开心的回答道,“因为我叫平安呀,平安这个名字好吉利的。但是他叫平安的话就不能随我姓贺了,不然就和我名字一样了,成何体统。所以让你沾个光吧,他随你姓陆。不过不过,你可千万别误会了,我是觉得他的名字里连一个你的字都没有你就太可怜了,所以即使是他跟你姓,你也不要忘了,我是相公,你是娘子。”

  陆沉说,“嗯。”

  贺平安歪个脑袋,“陆沉,你没有发现什么不对的吗?”

  陆沉配合道,“有什么不对呀?”

  贺平安笑道,“咱们俩都是男的没办法生孩子呀,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隔壁的巴扎想……整个一神经病。

  每月十五军器监会放两天假,贺平安打算用这两天去买新郎官的礼服。他想叫陆沉和他一起去,但是陆沉说“费那种事干嘛”。

  于是贺平安决定自己去买,但是新郎官的衣服可不便宜,靠小平安那点俸禄连刺绣钱都不够。

  平安想起来陆沉喜欢把银票收在书房的抽屉里,趁陆沉不在,蹑手蹑脚的跑进书房,打开檀木柜子,果然放了整整齐齐一叠银票。

  抽了两张扭头就跑,跑到门口,怕不够,拐回来,又抽了一张。

  贺平安不知道的是,陆沉站在不远处一直望着他离去的身影,吩咐了两个手下悄悄跟着。心道,自己又不是不给他钱,用得着这样鬼鬼祟祟……

  坐着牛车来到汴京附近的乡下,问了好多人,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裁缝店。

  跟老裁缝解释了很久自己为什么只做两件新郎服而不做新娘的……老裁缝说七天来拿吧。

  七天后,贺平安从军器监溜号出来,坐着牛车开开心心的拿到了新衣服。

  晚上还须再回军器监报个到,贺平安准备先把衣服放回自己当值的屋里,再在罗升面前晃一眼,证明自己今天来了。虽然其实他来不来罗升都不会对他怎么样……

  放衣服的时候遇见了正在扫地的小哑巴。小哑巴眨巴眨巴眼睛,冲贺平安笑了一下。

  贺平安看看四周,“没人的时候你就陪我说说话吧,我在这里呆了这么久,连一个知心朋友都没交到。”

  小哑巴认真道,“我马上就扫完地了,一会去你屋里说话。”

  “嗯,好。”贺平安笑了。

  他抱着衣服跑进自己当值的屋里,看着窗外呼啦呼啦飞快扫地的小哑巴。

  小哑巴扫完地就进来了,她问道,“你今天出去干嘛了呀?”

  “嘿嘿,不干嘛。”贺平安笑道。

  小哑巴心想,贺平安平时都是问什么答什么的,这样一定是有问题。

  “告诉我吧。”小哑巴一脸可怜巴巴的问道。

  “不好说啊……”

  “什么事不好说啊?我连自己不是哑巴都告诉你了……”

  “但是真的不好说……”“你告诉我了我又没办法告诉别人……大家都当我是个哑巴。”

  “嗯……嘿嘿、嘿嘿……”贺平安突然傻笑起来了。

  其实他特别想说,幸福总是想找人来分享的。可是陆沉交代过他不许告诉任何人。

  贺平安凑到小哑巴耳旁,“你可千万别告诉别人呀,我要成亲了……”

  ……

  晚上,小哑巴回到自己住的那个旧库房。这个库房十几年都没人收拾了,又脏又臭,一般没人愿意来。于是也没人知道,这里还藏有三名养伤的漠北刺客。

  小哑巴蹲在黑暗中,低声对其中一人说道,“师兄,我发现一件事……”

  ……

  第二天,便是陆沉与贺平安成亲的日子。

  下午,陆沉正在枢密院里给各军划分执行区域,忽然听到钟声一响,他放下图纸站起来,说了句,“明天继续。”扭头就走了。

  结果谢东楼正好在门口晃荡,笑眯眯的问道,“今天王爷怎么走这么早呀?”

  陆沉“嗯”了一声,接着往前走。

  “今天晚上戚老将军从西夏回来,大伙说是要开个庆功宴。”

  “我不去了。”

  谢东楼那双狐狸眼睛转了一圈,笑道,“莫不是家里有什么事?”

  只见陆沉的步子停顿了一下,接着往前走……

  谢东楼朝陆沉走去,“咦?还真有事?”

  “……”

  “还请王爷说来听听~”

  陆沉黑着脸想,自己该怎么说,难道要说“我现在正赶着回家成亲呢”。

  “莫不是因为小平安?”

  “……”

  “哈哈哈,果然是!”

  “谢东楼。”陆沉突然停下不走了。

  “嗯?”谢大人正笑得灿烂。

  “我是晋王,你是枢密院的大臣,人多的时候不准给我说浑话,再说错一句你抹干净脖子等着死。”

  “下官知错、下官知错,下官以后再也不敢啦。”

  然后陆沉就走没影了。

  谢东楼开开心心的下班逛窑子去。也不知道为啥,他最喜欢看着陆沉生气了,然后在陆沉准备爆发的前一刻突然认错,看着陆沉无可奈何有气没处撒,有趣极了。

  同一时间,贺平安也准备从军器监里溜出来。

  “平安。”

  贺平安扭头,是小哑巴叫住了自己。瘦瘦小小的,躲在树荫下,手里抱着个小陶壶。

  “你要成亲了……我也没什么可送你的,就送你一壶交杯酒吧。”道。

  贺平安走过去,接过酒壶,闻了闻,“咦,好香呀,是什么酒?”

  “就、就叫交杯酒。是新人成亲的时候用来交换着喝的。”“嗯,谢谢你。”贺平安冲着小哑巴一笑。

  “对了……还有。”

  “嗯?”

  “平安……你是要和晋王爷成亲吗?”

  平安不好意思的“嗯”了一声。

  “那你可千万别跟他提起我呀……我是漠北人,他一查就能查出来的……”

  “我知道的。”

  “他万一问你酒是谁给的……我……”

  “诶,对呀。那我说谁给的好呢……”

  “你说是你自己买的行不行?”

  小哑巴忐忑不安的看着地面,她终于把最重要的一句话说出来了。

  “嗯,行。”贺平安道,“这酒估计不便宜吧?”

  “没事的……没什么可以送你的了……”

  贺平安看着小哑巴又瘦又矮的样子,心想她攥这买酒的钱一定不容易。于是拍拍她的肩,“谢谢你,我一定会想办法送你回漠北的。”

  小哑巴的肩膀颤了一下,她如蚊子细哼般轻声说道,“我也谢谢你,真的、真的很谢谢你……”

  平安回到王府,陆沉已经在了。

  他们约好的,晚上在书房成亲。

  平安扒出来自己买的红布盖在桌子上,摆好瓜果酒水。又点了俩红蜡烛。从里屋抱来两个垫子,磕头用的。

  全布置好了,就是沐浴更衣。

  陆沉看着平安解下了腰间的白瓷兔子,弯腰,褪下一袭白衣,脱得干干净净了却还是个白净的人。

  身子还是一个正在发育的少年的身子,肩膀向下滑,线条缓和而单薄,腰身柔软且细,仿佛两只手就能扣住。圆滚滚的小屁股看着就想让人欺负。

  最好看的是一双腿,笔直而修长,就真的像一只鹤般秀挺,但是总被松松垮垮的衣服给掩饰过去,让人看不出来。

  生得钟灵毓秀的一个人,却偏偏蒙了一层钝气。如同浑然璞玉,倘若打磨掉那层钝便是国色。

  但是陆沉就是喜欢他这份钝气,陆沉就是不想让别人看见他的好。

  墨发白衣、清明隽秀犹如鹤形仪,他这副模样,只能自己看到。

  贺平安知道陆沉在看自己,红着脸泡到了澡池子里,“洗你自己的去……”

  陆沉褪了衣衫和他泡到一块儿。托起别过去的小尖下巴,“你还脸红?又不是没看过。”

  “你怎么能这样呢……你是娘子我是相公。”平安默默道。

  陆沉眉毛一挑,懒得和他打嘴仗。好戏在后面。

  一个澡两人洗了整整一个时辰,然后开始穿戴。

  陆沉总穿黑,平安总穿白,这天他们穿了一模一样的一身红。

  平安帮陆沉扣玉带,陆沉帮平安系衣绳。

  陆沉皱眉道,“这衣服怎么这么难穿。”

  “但是很好看啊……”

  穿完了衣服,开始梳头。坐在镜子前,平安先给陆沉梳,繁繁复复的头冠,平安研究了很久才给陆沉带上。在下巴下面系了一个结,两条朱红垂穗顺着双鬓垂下。

  平安端详了半天,“嗯,没戴歪。”

  然后,他突然又注意到了陆沉眼下浅浅的刀疤。用手指点上去,“我一直都想问的,你这个疤是怎么来的?”

  陆沉沉默半晌,最后平淡道,“小的时候我不懂事,老拿眼睛乱瞪人,就有个人威胁我,说我再瞪他就把我的眼珠子给挖出来。”

  “是什么人,这么坏!”

  “说了你又不认识。”

  贺平安想,陆沉吃过很多苦呢。“怪不得你现在老是垂着眼的。”

  “嗯……”陆沉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自己这双眼睛不讨喜、太凌厉。稍微有些生气,随便瞪谁一眼,都容易被人家看成恨之入骨。

  后来他总是垂着眼睛,后来他一生气就对着人笑。小时候的习惯,一辈子都改不了。

  然后平安坐下,陆沉给他梳头发。

  绑住的头发散开了好几次,明明扣好的头冠也滑掉了好几回。

  陆沉皱着眉头一次次的帮他绑好,“怎么这么麻烦。”

  终于两个人都穿戴整齐。平安说,“……拜堂吧。”

  陆沉说,“先别忙。”

  然后走到里屋,打开柜子,拿出两个灵牌来。

  摆在正堂的桌案上。

  贺平安看着灵牌,一个写着“李召”、一个写着“陆长归”。

  “这是……”

  “我爹娘。”

  贺平安从来没听见陆沉提过自己爹娘,也不知是什么样的人。

  “可以拜了。”陆沉道。

  “等一下,我要站右边……”贺平安和陆沉换了位置,他可没忘了自己是相公呢。

  陆沉懒得和他争,他喜欢站右边就让他站右边吧。

  两人跪下,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然后就是喝交杯酒了。平安从门口拿来,“我……买了酒的。”

  陆沉说,“不喝你的,喝我的。”

  “我的就叫交杯酒,你的又是什么酒?”

  “不知道。”陆沉回答道,“我爹当年藏的东西现在都收在国库,其中有不少好酒。我随便拎了一壶。就算是他送给我们的。”

  “那就该叫女儿红了。”贺平安笑道,“好,喝你的。”

  贺平安想,一般家里女儿出生的时候都会埋下一坛酒,待到女儿出嫁再揭开喝了,便是女儿红。他和陆沉喝了这女儿红就更证明他是相公陆沉是娘子了。

  倒好酒,贺平安道,“是不是还要说什么誓词啊?”

  “说什么?”

  “不知道……”贺平安想了好久。

  “那就说,同生共死、白头偕老吧。”最后,陆沉道。

  “嗯,好。”贺平安笑了。两只手交织,白玉杯盈盈相对,陆沉看着贺平安,贺平安看着陆沉。

  同生共死,白头偕老。

  扬起杯底,一饮而尽。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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