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_平生相见即眉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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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于是,陆沉马不停蹄的赶向了万里外的东南一隅。

  因为他要尽快的控制那里、他要再一次的卧薪尝胆。然后有一天,率大军杀回京师。

  于是他便错过了一整个烟花三月的江南春。

  我们可不能错过。

  想要成就万代功名的就随他去成就万代功名吧。

  诸位看官且与我在江南停留。

  就像一只鹤儿兀地落在了屋檐下,不肯走。

  你赶也不是、不赶也不是。

  干果蜜饯店的掌柜注意那孩子很久了,在自家店前来来回回晃了好几趟。要说是偷蜜饯的?也不像。

  也不知是个子太矮还是头发太长,一头漆黑的发丝几乎拖了地,只是用一条白色发带在脑后轻轻束起。穿一件月牙白色的圆领袍裳,洗的微微发旧。一双上翘的丹凤眼时不时地朝蜜饯店瞟来。

  掌柜买卖之余,余光总能扫到这么个白晃晃的小影子,可怜巴巴的不肯走。

  “大叔——”

  孩子终于鼓起勇气朝掌柜的搭起话来。声音,是江南孩子常见的吴侬软语。

  “想吃蜜饯吧。”掌故的顺手给他抓了俩。

  “不、不,我不白吃你的。”孩子摆摆手。

  “哦?”掌柜笑问。

  “我可以帮你把招牌补好,然后你再给我些蜜饯子。”

  掌柜诧异,走出店外看自家招牌。确实,梨花木的招牌被江南常年的细雨浸得朽了一角。只是很小的一角,平常不注意就看不到。掌柜的心想这有什么可补的,于是笑道,“招牌不用补了,几个果子不值些钱,我请你吃就是了。”

  “不行的,我爹说不能白吃人家的。”孩子固执道。

  “看你的样子还不到十岁吧,能补好招牌吗?”

  “补的好!我看了,你的招牌角上再多雕一对鸳鸯就正好把朽的地方削掉。”

  “你雕得出鸳鸯来?”

  “怎么雕不出?还有仙鹤、貔貅、观音菩萨……我都雕得出来。”孩子涨红了脸。

  这下掌柜的作了难,他原本就不觉得自家招牌有什么好补的,可是眼前这个孩子,脸面薄,还固执。也不知鼓了过大勇气来问自己讨果子吃的。

  掌柜的终究不想驳了这个孩子的面子,苦笑道,“那我替你把招牌取下来吧。”

  “嗯……”低着头红着脸的孩子小声应了一声。

  江南的民风淳朴,老掌柜到隔壁木匠店取来梯子,同儿子一起把招牌取了下来。

  小孩子蹲在地上,掏出一支小刻笔,在招牌上认认真真地描起鸳鸯来。

  掌柜的在背后看着他,这么小的一个孩子,连招牌都大了他两倍。

  “你注意点,别让他伤着了自己。”掌柜。

  儿子犹豫,“这小孩儿……真的雕得出鸳鸯?”

  老掌柜抚着胡子苦笑道,“只盼他别把咱家招牌拆了就好。”

  于是掌柜和儿子在铺子里卖蜜饯干果,小孩儿在一旁刻一对鸳鸯。

  “你是谁家的孩子呀?”

  “对面长干巷贺家的。”“是在洛水村教书的贺先生?”

  “嗯,那是我爹。”

  “哦,那你是‘大鹤’还是‘小鹤’?”

  “我是‘小鹤’。”孩子笑眯眯的回答。

  在洛水村教书的贺先生有两个儿子,一大一小,都白白净净的,于是大的被街坊叫做“大鹤”,小的叫做“小鹤”,也算与他们的姓谐音。

  渐渐熟起来孩子就放下了原本的拘谨。一直笑眯眯的,喜欢和人说话谈天,闲暇喂他一个果子蜜饯也并不推辞。你若他雕的怎么样,他便会整个人遮住说,“看不得、看不得。”你含笑问他为何看不得?他却会笑着反问你,“你见过妆红刚画到一半就见人的美人儿吗?”

  第一天打烊时孩子没能雕完,仔仔细细的拿布盖好,可怜兮兮的对掌柜说,“虽然我没办法把它带回家,但是你也千万别把布揭开吓唬它。”

  “哦?吓唬它?难不成他活了?”掌柜玩笑道。

  “就是活的呀,只不过现在它还不够漂亮,还见不得人。你若是突然把布揭开就会吓着它,让它难为情。”

  斜阳下,掌柜的看着那个离去的小孩,仿佛已经把自己的心许给了一截木头。

  第二天天刚亮,掌柜就听见了轻轻的敲门声。敲得很轻,仿佛是在为自己这么早就敲门打扰人而难为情。但是声音一只没断,隔一会儿,“哒哒哒”三声,又隔一会儿,“哒哒哒”三声……

  掌柜的赶快穿好衣服去开门。

  孩子穿的还是那一件月牙白的衣裳,肩上斜背了一个小布包。

  “我、我来把那对鸳鸯雕完。”

  “吃饭了没?”

  “嗯,吃了。”孩子点点头。

  迫不及待的走去自己那对鸳鸯跟前,停下来,蹲下,小声自语道,“鸳鸯、鸳鸯该醒啦。”小心翼翼的把布揭开,望着那一对儿鸳鸯,含着笑、怜爱的望着。

  木头特有的清香在屋子里弥漫开,木屑在阳光下飞舞、发光……

  下午的时候,鸳鸯雕好了。孩子离近看看、再退两步离远看看、转到左边看看、又转到右边看看。边看边傻笑。

  掌柜的与儿子也站在那里仔仔细细的看着。

  刀法自然不及那些有多年功力的雕刻大师,但是这对鸳鸯就真的像活了一般,一只转头梳理着羽翼,一只紧紧地贴着另一只,羽毛相互交错着,纯然可爱。

  “反倒是我家招牌上的字配不上你这对小鸳鸯了。”掌柜夸道。

  孩子不好意思的低头笑着。

  重新把招牌挂好,三人继续背手看着。

  小小的鸳鸯,挂在高处就看不太清了。但是孩子依旧仰着头看着他的小鸳鸯傻笑着。

  也许路过店铺的大多数人都不会注意到这两只卧在招牌上的小鸟。

  但这又有什么呢?有多少开在偏僻山边的无名之花,自顾自的便开了,开的倾城倾国、笑靥芬芳,却又孤芳自赏,开得够了,便悄然凋落,化作春泥。

  正如这小小的孩子,也在静静地开着,开在无名的江南小巷里。

  拎着大包小包的干果蜜饯,边走边吃,高高兴兴地回家。

  爹爹下乡教书,还没回来。顿时松了口气,因为爹爹布置的《论语》还不会背,回来就得挨骂了。

  蹑手蹑脚的猫到书房,哥哥果然正在读书。

  从后面走过去,掏出自己认为最好吃的一种蜜饯,突然的塞到哥哥嘴里。

  哥哥好看的眉毛蹙了起来,却只得把蜜饯吃了下去。

  弟弟心里打着如意算盘,“先给他个好吃的总不会骂我了吧。”

  “平安你又去哪儿鬼混了!”腾开嘴的哥哥生气的问道。如意算盘落空,名叫平安的孩子低着头小声嗫嚅道,“去给你带好吃的了呀。”

  “哪里来的吃的?”

  “帮卖蜜饯的罗掌柜修招牌,他送的。”

  “论语会背了吗?”

  “……还不会。”弟弟小声回答道。

  哥哥皱眉,把《论语》递给弟弟,便转过去头看自己的书去了。

  平安松了口气,装模作样的夹着《论语》出去了。心里想的是接下来玩儿什么呢?

  “爹爹今天晚上回来。”

  平安刚要跨出门槛的一瞬间,哥哥补充道。

  心情顿时跌到谷底,愁眉苦脸的打开论语的第五章公冶长。发现自己连读都读不好……

  “哥——哥——”拖长了音,讨好似的叫着。

  哥哥面无表情的翻了一页书,装作没听见。

  “好哥哥,教教我读吧。”走过去,拉着衣角可怜兮兮的叫着。

  “不教。”

  “教吧、教吧、我天天给你带好吃的。”

  “不稀罕。”

  “怎么会有你这样见死不救的哥哥呀,孔子的书你都白读了嘛!”

  “你才白读了。”

  “对啊,我就是白读了,但爹爹还是逼着我要读,读不会了还要打我,打我了娘就伤心。哥哥你不希望娘伤心吧?”

  哥哥叹了口气,招招手示意弟弟把书拿过来。

  说歪理他永远说不过弟弟。

  于是读书声从书房中传出,哥哥念一句,弟弟跟着念一句。

  午后的阳光斜斜打在桌子上,打在两个孩子身上。穿着一模一样的月牙白色圆领袍衫,都是母亲在新年时缝的。长着一模一样好看的凤眼,哥哥的儒雅俊秀、弟弟的干净无邪。

  真的像一大一小两只鹤儿。

  书房只有一把八仙椅,小鹤索性坐到了大鹤的怀里。大鹤举着论语念一句,“夫子之文章,可得而闻也。”

  小鹤也跟着念一句“夫子之文章,可得而闻也。”

  “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大鹤问他。

  小鹤眨巴着眼睛摇摇头。

  大鹤蹙眉,耐心同他解释……

  “温玉、平安,吃饭了。”母亲喊道。

  “哎!”平安从哥哥腿上跳下来开开心心的去吃饭。

  名叫温玉的哥哥收拾好笔墨纸砚也吃饭去了。

  晚上爹爹还没回来,母亲便把平安唤来,“娘总觉得你长个子了,来量量看到底长没长。”

  平安蹦蹦跳跳的跑过去,家里有一堵墙,专门用来量他和哥哥的个子。

  “温玉也来量一量。”哥哥不情愿的走过去。

  兄弟两个并排站着,哥哥一动不动,弟弟又是垫脚又是挺胸。

  母亲一句“这我还怎么量?”

  弟弟也乖乖的不动了。

  “娘——”

  “嗯?”

  “是我长得高还是哥哥长得高?”

  “自然是哥哥高呀。”

  “不对不对,我是说,今年我长高的多还是哥哥长高的多?”

  “自己看吧。”

  孩子转过身来,今年他八岁了,于是墙上画了八条线。哥哥十三岁了,于是墙上画了十三条线。

  平安看着自己的身高,旁边对应的是哥哥八岁时的身高。自己和哥哥八岁时一样高。平安觉得很满意,因为这样他十三岁也就可以长的像哥哥现在这么高了。

  然后他一直看着哥哥,就知道最后自己能长多高了。

  不知不觉中,几条小巷的各个角落都渐渐布满了孩子的雕刻。

  姑娘家窗户上的,比翼双飞;

  老爷爷晒太阳坐的八仙椅,四只椅子腿上都雕了卷云纹;

  大户人家门前的大石狮子旁又多靠了一只小石狮子;

  人来人往的朱雀桥上,每一个扶手都细细刻了一枝梅花一片春/色;

  张家茶楼的柱子上多了一片柳两只燕、王家当铺的招牌上多挂了一串蛤蟆叼着金元宝……

  江南虽是小户人家,却也是有着一分雅致一分闲淡。不然那一棵树一盆花们又是何人栽培?

  于是,大家也都容得下这么个小木匠。

  若是打开门,看见他正在自家门上雕一对门神,却也并不打扰。到中午的时候,端来一盘桂花糕给他,希望他雕的更好看些。

  渐渐地,大家都知道了长干巷住着个小木匠,名叫平安郎,雕什么像什么。

  就在贺平安在江南的大街小巷雕刻着自己喜欢的东西时。远在万里之外的陆沉,过的却是水深火热的生活。

  东南还未开化,部落土着众多。刚一去,陆沉一行便卷入了部族之间的战争。

  原本李阖派去软禁监视陆沉的侍卫们全乱了阵脚。

  很快,陆沉把这些人都收为自己部下。

  如果说在朝堂之上的斗争更多的是心理战的话,那么在东南,便完完全全是冷兵器与冷兵器的斗争。

  好几次陆沉都差点没能活过来。

  但是,从小养尊处优的他却渐渐地能拿起了大刀长枪,能拉开了两百步的弓箭,能一骑当先挥舞着大刀喊着“杀呀——”

  他是一个天生的战士、天生的领导者。凭着自己的强势打败了诸多部落。

  当陆沉把东南十八个大小首领的头颅都挂在自己帐外的时候,

  贺平安正在认认真真的为邻居家的孩子雕一对儿小鸭子。

  作者有话要说:写到这里,总算是把两个我喜欢的少年都描述清楚了,但是之后该发生什么呢?我也不知道。两个少年就像两条平行线过着他们互不相干的人生,然后再某一天忽然相遇,两条线变成了一条线。

  我很期待着他们的相遇,我觉得这样性格完全不同的两个孩子如果遇见了该是多有趣。所有内容使用搜索引擎转码技术抓取自网络,如有侵犯版权,请来信mm@告知,本站立即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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