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神之药_朕的司寝女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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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神之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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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恰是陆轻歌多年苦心经营的结果,没人知道她是出于什么样的心理,非得要把陆敏推上风口浪尖,等陆高峰省悟过来的时候,陆敏已经骑虎难下。

  彩琴带了至少八个小宫婢,全不过十一二岁的年纪,同样月白色的衫子,没有那一个格外出挑,木登登的站在下首,垂眸盯着地上。

  彩琴自己也押不准自家太子是个什么心思,隔壁皇后娘娘家的侄女,他这是准备就这么无名无份的拘入东宫了。

  她上前敛礼道:“陆姑娘,太子殿下吩咐过,叫您挑几个婢子,往后她们便跟着伺候您的起居,你看上那一个,只管告诉奴婢就是。”

  陆敏没什么心思挑丫头,见彩琴手按上一个面皮略黑,眼儿圆圆的小丫头的肩膀,遂点头道:“就她吧,叫她跟着我就好!”

  赵穆的寝殿,陆敏昨夜还曾住过,当时她并没有留心布局,直到彩琴一路带她进去,她才发觉这屋子的陈设布置,果真与赵穆在竹溪所住的屋子一致无二。

  床在西侧,靠北是置清供的位置,插着几株菖蒲。东侧临窗的位置有一罗汉床,案头几本书,床头有一小门,入内,便是她的卧室。

  在竹溪的时候,赵穆与她的屋子,便是这样的布局。

  陆敏在彩琴与春豆的注视下,轻撩裙帘坐在了赵穆的床沿上,以手扇着脸道:“这屋子可真热!”

  郭旭一直跟在后面,听了这话一溜烟儿跑去找冰了。

  彩琴连忙从罗汉床侧的书架上取下柄扇子来替陆敏摇扇着,柔声道:“咱们太子殿下中午不在寝殿歇午觉,所以奴婢们白日里未曾备过冰,郭公公立刻会送冰来的,还请陆姑娘稍微忍一忍。”

  陆敏笑道:“不碍事的。”

  她一只手在床上摩梭着,摩到床头里侧一排抽屉上时,漫不经心开了半扇,将手悄悄儿伸了进去探得一探,随即又抽了出来。

  里面只有一柄匕首,到了晚上,他会把匕首拿出来,放在枕头下面,上辈子他就是这个习惯,显然这辈子也没有改。

  身为储君的寝殿,陈设与竹溪那种小村落当然有天壤之别,但赵穆古板守旧的习惯却没有改变过。他搁扇子的位置,搁匕首的位置,以及存放一些稀奇古怪玩艺儿的位置,她都能找得到。

  既是这样,想从东宫脱身就容易了。

  彩琴换了春豆儿打扇子,进里间片刻,捧了一套衣裙出来,跪在床前说道:“陆姑娘,这是昨儿夜里荣国府咱们舅夫人差人送来的,太子殿下说您下午要穿,奴婢先伏侍您换上试一试,若有不合身的地方,奴婢即刻替您修一修,您看可好?”

  陆敏方才听赵穆要她换衣服,本以为会是什么大红大绿的新衣,接过来一看,不过一件月色的直领锦衣,颜色很素,样子也中规中矩。

  她将衣服丢入漆盘中,揉着鬓角道:“我有些晕,要在这床上好好躺一躺,衣服就不必试了,瞧样子就很合身,你们若无事,就退下吧。”

  彩琴很想提醒陆敏这是太子的床,她的床在里面一进,但转念一想,里进那张床空置了三年,想必在东宫建衙之初,那张床就是为她留的,既然这样,她睡在里面还是外面又有何区别。

  她一笑道:“那奴婢们就在外面候着,随时听您的吩咐,如何?”

  陆敏已经脱了鞋,躺到了床上。

  彩琴将陆敏两只鞋整整齐齐摆在榻下椭圆形的地几上,又在陆敏腿上搭的床薄江的蚕丝被,这才带着春豆退了出去。

  听到隔扇门轻轻合上的声音,陆敏便翻了起来。她跪在床上,细细打量这张床。

  这是张黑檀木做成的床,与顶同高,内侧不置柜,只在床头位置做了两排抽屉,拉开第一只,里面方方正正摆着一本书,用明黄色的缎面帕子包裹着。不必翻开,陆敏便知道那是《地藏菩萨本愿经》,废后萧氏死的太过悲惨,赵穆每夜不论多晚就寝,临睡前都要读上一品本愿经,为亡母超度。

  这个习惯似乎一直没有变过。

  第二层里头是匕首,最下面一只抽屉里,摆了许多瓶瓶罐罐,这是赵穆放药的地方。瓶瓶罐罐摆的满满当当,或大或小,皆不是平常人吃的药,陆敏拣了一味,见上面写着鹤顶红三个字,连忙又扔了回去,再挑出一只黑色的小瓶子来,上面唯写着一个字:鸠。

  鸠便是鸠毒,见血封喉的。她连忙又扔了回去,再取出一只来,上面有四个字,见血封喉。

  陆敏拿这些药在赵穆身上比了比,觉得无论那一种,于他来说都未免太悲惨。

  她挑来挑去,见有一瓶上面名字颇为温情,只写着乱神之药四个字,遂将这一瓶挑了出来,揣在怀中。

  她侧耳听到门外脚步沉沉,正是赵穆的声音,连忙将那瓶药藏入怀中,穿上鞋子,坐到了窗边的罗汉床上。

  隔着窗扇,她看到赵穆进了院子。一双凤眸藏笑意,活了两辈子,这大约是唯一一次,陆敏见赵穆脸上有如此真实灿烂的笑。

  他应当是真的相信她上辈子失忆了,一解心结,所以笑的很开心。

  陆敏记得上辈子最后一次见面,赵穆曾说,囚她于徘徊殿,是他的爱意,叫他莫要辜负。

  但无论爱意还是恨意,她是个肠胃虚弱的孩子,皆无福消受。

  毕竟上辈子还真心实意爱过的人,陆敏紧攥着那瓶乱神之药,暗道只要叫他乱了神智就好,趁着这个时间,我就可以逃出去了。

  赵穆听彩琴说陆敏在自己的床上睡觉,低眉一笑,温声道:“摆饭吧,本宫去叫她出来吃饭。”

  行至寝殿门外,赵穆手按到门上又止住。这种间隔寝室的隔扇门,上面是螭纹花隔扇配着鲛纱,清凉透亮,隐约可以看到室内的样子。

  他的小麻姑轻握着两只手,埋头坐在临窗的罗汉床上,鲛纱相隔看不清面容。

  上辈子身死之后,灵魂四处飘荡徘徊的那一段儿,常常会出现在他梦里。他记得自己从麟德殿出来,便在陆敏身后,看她四处晃荡。

  她出了麟德殿,一个人漫无目地的走着,恰似当年在竹溪落水那一回一样,先是笑,笑了一会儿又哇一声哭了起来。

  皇帝大行,群臣,太监,内侍与宫婢们流水一样往麟德殿涌着,她逆着人流悢悢呛呛走了许久,忽而止步,转身又奔往麟德殿。

  那时候他的五弟赵秉,虽还称亲王,但已经是皇帝了。她像一片树叶一般,又叫人流裹挟着返回麟德殿,搓着双手问赵秉能不能放自己出宫。

  赵秉让她去找李禄,李禄让她去问皇帝的贴身少监郭旭,郭旭带着她去找当时正在打理六宫的余宝珠,看他生前可曾交待过她的归处。

  她那么细瘦的身板儿,孤伶伶的,被几个小太监簇拥着,像片被乱风吹来吹去的树叶。

  他死的太突然,没有交待过身后事,没有人知道该拿她怎么办。

  最后,余宝珠将她安置在位于麟德殿前面的还周殿,还周殿紧临翰林院与学士院,是文武大臣们上朝觐见时,临时歇息并停留的地方。

  在确定皇帝已经大行,并宣读诏书之后,群臣退入还周殿,商议为大行皇帝停灵、选棺,采陵等等繁琐的杂事。

  他死的太突然,连棺木都不曾备得,众臣工在殿中吵吵个不休,皆在等当时的宰相窦师良定夺此事。

  恰就隔着这样一扇螭蚊隔扇,窦师良吩咐诸事时,余洪忽而说了一句:“那不是妖后陆轻歌的侄女么,以弟媳之身侍奉大行皇帝十年,居舍女言之,虽无名份,但十年专宠,垂帘听政,大行皇帝手上多少命案,全是她的指拨,怎么,如今皇上已然驾崩,她还不知回避,这是要隔帘听政吗?”

  他声音太大,瞬时之间,还周殿中吵吵闹闹的声音齐止,众人的目光越过鲛纱,去看那坐在隔壁的陆敏。

  她惶惶不安站了起来,想寻郭旭,郭旭已经走了。

  于是她又在众目睽睽之下,穿过挤了满满一殿的臣工们,一个人左冲又突又要突出这还周殿,经过余洪身边时,余洪转身问窦师良:“国舅爷,此妖妇继陆轻歌之后,再度祸乱朝纲,以致圣上那样精壮的身子,竟崩在三十二岁的壮年,您说,该治她个什么罪?”

  她再度回去找赵秉的时候,是要恳求赵秉放自己回家的,转了一圈之后,才发现十年幽禁之后,在外人的眼中,她与妖后陆轻歌无二。

  以弟媳而侍大伯哥,甚至还不如陆轻歌,诸臣工眼中的鄙夷与厌弃,就算身为一抹魂魄,赵穆都难以忍受,更何况她是个真真实实能感知痛苦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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